慕輿文的嘴角勾了勾,說道:“可要是北府軍想要逃跑,那可怎麼辦?若是他們扔下盔甲,輕裝遁走,我們未必能追得上啊。”
慕容寶的心中一動,頓時就陷入了沉思之中,慕輿文說的,正是他所擔心的事情,若是敵軍真的這樣跑了,那今天自己可就輸了個精光,損兵折將不說,還讓劉裕在自己眼皮下遁去,就算是父王派輕騎追上去消滅了這些殘兵,自己也會成為所有人眼中的笑柄,那些個能力強,野心也大的弟弟們,就會對自己的這個位置生出想法了。
慕容寶咬了咬牙,一揮手:“慕輿文,我給你三百跳蕩精銳,現在給我全速衝過去,若有敵軍埋伏,就迅速撤回,若發現敵軍逃跑,馬上發響箭,我這裡自會揮軍追殺!”
慕輿文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大聲道:“得令!”他一揮手中的狼牙棒,三百名身著皮甲,持著單刀,長劍與小圓皮盾的刀斧手,跳蕩兵,緊隨其後,向著對麵的濃煙之中,就衝了進去。
慕容寶繼續指揮著手下的步騎,緩緩地逼向前方,他的心跳越來越快,汗水不地從身上的每個毛孔滲出,死死地盯著濃煙之中,慕輿文的手下衝進之後,就如泥牛入海一般,什麼動靜也沒有,就連遇伏時的喊殺聲,也完全聽不到,更讓慕容寶的心中七上八下,恨不得能生出一雙透視眼,看清濃煙之中發生的一切。
“嗚”地一聲,淒厲的嘯聲劃破長空,慕容寶心中一動,隻見一隻響箭,衝天而起,那正是他與慕輿文所約定的,敵軍若逃,則響箭報信,他連忙一揮手:“快,跑起來,衝上去!”
而他自己則雙腿一夾馬腹,策馬而前,身後的五百騎重裝甲騎,緊隨其後,隻見濃煙之中,奔出了一個傳令兵,背插小旗,健步如飛,很快,就跑到了慕容寶的座騎之前,單膝跪地。
慕容寶沉聲道:“前麵什麼情況,速速說來。”
那傳令兵大聲道:“晉軍逃了,他們把鎧甲都脫了下來,扔得滿地都是,剛才慕輿將軍衝進去時,隻見幾團柴火在燃燒,而晉軍剛才列陣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我們聽從世子的吩咐,結陣搜索,不敢冒進,但當我們走出煙塵之後,卻發現大批脫光了的晉軍,已經逃到了河邊,跳進漳水,想要遊過橋呢。”
慕容寶猛地一拍馬鞍:“哎呀,還真讓老將軍說中了,這些晉軍就是想趁機逃跑,我就說嘛,他們哪敢跟我們正麵對抗!一定是晉賊怕鎧甲太重,影響了自己逃命的速度,所以直接就扔在這裡了,娘的,大約還是希望我們也跟他們一樣,停下來去撿這些盔甲吧。”
周圍的幾個軍校齊聲道:“世子英明,一切儘在您的意料之中,請下令讓我等全麵追擊。”
慕容寶咬牙切齒地說道:“煙還沒散,現在不能縱甲騎俱裝衝擊,地上儘是我軍前隊的人馬屍體,會絆倒我軍甲騎,你們帶步兵先衝過去,不許撿地上的裝備,違令者斬,隻要消滅北府軍,人人都有重賞!”
幾個軍校齊聲暴諾,本來緩步而前的燕軍步兵陣列,這會兒一下子全部散開,如潮水般地向前衝去,弓箭手,跳蕩兵這些輕裝部隊,很快就超過了身著鎖甲,雙手持槊的重裝步兵,鑽進了濃濃的煙塵之中。
慕輿文帶著三百多手下,飛快地向著河岸邊奔去,他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大聲吼道:“兄弟們,快衝,快衝啊,追上晉軍,把他們纏在河岸上,世子的大軍馬上就要殺到,我們就會是首功,衝啊!”
慕輿文一邊吼叫著,一邊一馬當先,很快,他就衝到了河邊,引弓上弦,直指河麵,大聲叫道:“去死吧,晉狗!”
可是當慕輿文的目光,落到那河麵之上時,卻是愣住了,隻見河麵之上,白花花的一片,兩三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漂得整個河麵都是,一個個都是赤條條的,但是,從那些屍體的發型來看,絕非晉軍,因為,他們都是辮發鮮卑人!
慕輿文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嘴巴張得大大的,就在這一愣神的時候,身後的三百多跳蕩兵也全部趕到了,全都看向了河道之中,一個小校訝道:“咦,那不是阿巴黑嗎,我的族人,前隊騎弓手的隊副,他剛才不是陣亡了嗎?”
慕輿根猛地一拍大腿:“該死,上當了,這些是我們前麵弟兄們的屍體,那我們剛才看到的屍體…………”他說著,扭頭看向了身後,兩三裡外,那一片濃煙籠罩之處。
水中突然響起一片聲音,浪花朵朵暴起,從那些屍體之下的水裡,突然蹦起百餘人,就在這一躍之間,百餘枚手斧,飛刀,手弩等近距離投擲短兵,紛紛脫手而出,例無虛發,慕輿根自己的後背之上,同時就中了三枚短斧,他隻感覺一股鑽心劇痛從身後傳來,一下子掉下了戰馬。
慕輿文的手一鬆,狼牙棒“當啷”一聲落到了地上,而馬鞍之上的長劍,也被他的這一下落馬所帶,落到了地上,慕輿文隻感覺自己的背,似乎被狠狠地切成了兩半,幾乎呼吸一下都是鑽心地疼。
慘叫之聲伴隨著天旋地轉的感覺,頓時充滿了慕輿文的整個大腦,他吃力地想要去摸自己的佩劍,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可是,當他的手剛剛摸到落在地上的佩劍時,光線一下子黑了下來。
慕輿文吃力地抬起了頭,隻見一個鐵塔一般的黑大漢,全身上下,隻著一條犢鼻短褲,獰笑著站在自己的麵前,一隻臭哄哄的大腳,踩在自己的劍鞘之上,而大漢身上的水珠子,混合著血跡,滴滴下落,黑大漢高高舉起了一把碩大無比的戰斧,直過頭頂,大聲吼道:“燕賊,記得告訴閻王爺,殺你的人名字,鐵牛向靖是也!”緊接著,大斧落下,慕輿文的兩眼一黑,什麼也感覺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