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連劉裕的臉色也為之一變:“沒有任何外援?那怎麼打?拓跋阿乾,你有膽氣是好事,有豪情壯誌也是好事,但這跟衝動自殺是兩回事。”
拓跋珪笑著看向了劉裕:“你們漢人的兵法裡有一計,叫置之死地而後生,那孫子兵法也說過,兵不厭詐。我聽說你當年帶著幾千老弱殘兵,孤守壽春城的時候,也是人人以為必死,可是你退縮了嗎?逃跑了嗎?”
劉裕的嘴角勾了勾:“不一樣的,在壽春,我起碼有一座城池可以據守,也有城中的百姓可以助守,並不是沒有希望,但你這裡,一片草原,無險可守,對方又是精銳騎兵,就是現在逃,都不一定能逃得掉。我反正是看不出有任何可以取勝的機會。”
拓跋珪看著劉裕,忽然道:“慕容蘭有幾個月的身子了?”
劉裕微微一愣,轉而沒好氣地說道:“什麼時候了,還管這個?難不成你還想要慕容蘭為你上陣作戰?”
拓跋珪搖了搖頭:“我記得你說過,你是永遠不會扔下自己的女人,對吧。”
劉裕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直勾勾地盯著拓跋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個時辰之後,拓跋珪走進了賀蘭敏的香廬之中,檀香梟梟,混合著各種草原神奇藥草的味道,而各種各樣的行巫跳大神所用的法器,滿帳都是,賀蘭敏則恢複了一身巫女的打扮,黑色的油彩在眼眶的四周漆成一片詭異的暗色,而紅唇如火,配合著她那黃金與翡翠混合的胸衣之下,波濤起伏,彆有一番讓人血脈賁張的神秘與野性。
拓跋珪看著賀蘭敏,幽幽地歎了口氣:“我原以為可以名正言順地娶你,可是你又選擇變回了巫女,雖然說你的預言讓賀蘭部整個西遷,留下了這豐美的遼西草原給我,可是,如果沒有了你,那我的生命也沒有了意義。”
賀蘭敏微微一笑:“阿珪,我說過,我這一生的宿命,就是幫助你登上這大漠之主,草原之王的位置,我們的時間,我們的未來還有的是,不必急於一時,現在我變回巫女,我的預言對你的霸業更重要,能讓所有人都相信。再過兩天,你就會在牛川,成為代國之王,整個草原的各部大人,都會臣服在你的腳下。”
拓跋珪勾了勾嘴角:“你確定看到這些了嗎?”
賀蘭敏很肯定地點了點頭:“是的,我從火焰與濃煙之中看到了這一切,相信我,阿珪,這是天神的旨意,是他,指引了這條路給我們。”
拓跋珪突然笑了起來:“天神的這個旨意,能傳達給部落裡的人嗎?”
賀蘭敏有些意外,轉而勾了勾嘴角:“當然可以,既然天神讓我把這個預言轉告了你,那也可以轉告給彆人。隻是,有這個必要嗎?你現在去牛川,兩天之後,整個草原都會知道此事。”
拓跋珪笑著擺了擺手:“不,這些天來,新投奔我的人很多,他們有些是代國的舊部,忠臣,但有些人隻不過是跟風而來,還有那千餘帳賀蘭部的遺民,隻不過是不想離開生活了幾十年的故地而已,也就是說,一多半的人,對我並不是那麼崇拜,信任,如果遇到點風吹草動,有可能會一哄而散。現在我大業未建,雖然有個不錯的開頭,但更需要珍惜,跑了一帳一落,都可能會讓十帳,百帳的人望而卻部,所以,我需要天神的旨意,讓他們安心。”
賀蘭敏搖了搖頭:“隻要你的勇士們在這裡,就不會有問題,你說的那些多是老弱病殘,跑不了的。”
拓跋珪歎了口氣:“事情沒你想象的這麼容易啊,我現在可靠得住的戰士,不過是之前的千餘人馬,還要出於安全起見,把他們多數帶往牛川從事即位大典,這裡留不了多少人,萬一這時候被敵人偷襲,可能我拓跋部,會毀於一旦。阿敏,你看到了我在牛川接受各部大人的擁戴,但你有沒有看到這裡會是如何?”
賀蘭敏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這倒沒有,天神隻會指引我看到他要我看到的。”
拓跋珪笑著扶住了她的香肩:“所以啊,人也不能永遠隻靠天神,該做的事情還得自己做。如果新來的人看到我帶著大部分的兵力離開,扔下他們在這裡,他們會恐慌的,前些天劉顯剛剛刺殺過我,而慕容垂隻怕現在也會視我為敵,他們就算不來刺殺我,隻要派奸人在這裡散布流言,讓人心浮動,也有一夜之間,部落星散的可能,看看那劉顯,獨孤部以前多麼強大,可謂號令草原,無敢不從,不也是一夜之間就十散七八,成為一個二流部落了麼。我不能步劉顯後塵,不然就算在牛川一時風光,失了根基,霸業也成一場美夢啦。”
賀蘭敏點了點頭:“我明白你意思了,你是要我在所有部眾麵前,把你在牛川稱霸的預言公示,讓人心安定,即使你離開了,也不會四散,等你在牛川勝利歸來之後,整個草原更會相信你是天神所選的王者,必將從者如雲,對吧。”
拓跋珪笑著拾起了賀蘭敏的玉腕:“你既然選擇了當傳遞天神旨意的巫女,那這就是你的使命,助我早成霸業,我必娶你,讓你成為全草原,不,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而我們所生的子孫,會繼承我的霸業,我的天下。”
賀蘭敏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把螓首深深地埋進了拓跋珪的胸膛:“阿珪,隻要你不負我,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
下午,未時,拓跋部,大寧城。
賀蘭敏在大寧城頭,瘋狂地舞蹈著,隨著周圍的幾十名巫者有節奏的應和,她的身形時而急速旋轉,時而伏地不起,而紅色與白色混合,透出種種神秘的煙霧,在整個城頭彌漫著,讓她的身形越來越模糊,城下的方圓近十裡內,上萬拓跋部的部眾,無論男女老少,全都跪伏在地,戰戰兢兢,一臉虔誠,等著天神的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