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陰山,汗廷。
慕容麟站在空無一人的汗廷大帳之中,眼睛死死地盯著麵前的那張披著狼皮大麾的座椅,眼中充滿了渴望的光芒,隻是,他的腳死死地釘在地上,卻不敢向前邁出一步。
慕容德的聲音從他的後方冷冷地響起:“怎麼了,趙王殿下,你是不是很想坐到這張大椅之上?”
慕容麟的眼中瞳孔猛地一收縮,轉過了身,看著一身戎裝,站在自己身後的慕容德,臉上掛了一副笑容:“德皇叔,您來了啊,這麼快!”
慕容麟說到這裡,看了看慕容德的身後:“咦,太子沒跟您一起來嗎?”
慕容德搖了搖頭:“太子身為主帥,不可輕動,你這裡是前鋒,衝得太快太猛了,既然太子的帥令你不聽,那隻有我這個做叔叔的,親自來走一趟了。”
慕容麟哈哈一笑:“德皇叔啊,您可是冤枉小侄了,不是小侄有意不奉太子的軍令,而是因為前線的形勢瞬息萬變,我軍這次以攻滅西燕的大軍,直接大舉進攻拓跋魏國,而父皇抱恙,更讓魏國君臣誤以為我軍不會出動,所以疏於防範,甚至沒把上次集結的軍隊重新召集,這才會給我們各個擊破的機會。”
“這一陣以來,我們雖然碰到了拔拔部,王建部,賀蘭部的抵抗,但他們的抵抗,都在我們大軍的攻擊之下,不堪一擊,您也看到了,他們是真打,而不是詐敗,損失慘重,幾年內都不可能恢複元氣的那種。所以,趁著這機會,我放棄跟這些仆從部落糾纏,直接率精兵突襲這陰山汗帳,就是想一舉擒下拓跋珪,隻要他這個魏主一完蛋,整個草原就是一盤散沙,再不會對大燕構成威脅!”
慕容德冷冷地說道:“好了,阿麟,你這點花花腸子,就不用在老叔麵前裝了吧,你以為你父皇派我過來,身為副帥,節製諸將,是為了什麼?”
慕容麟咬了咬牙:“既然皇叔這樣說了,那小侄也要鬥膽說一句,父皇明明知道太子不堪大用,但仍然以他為帥,因為對他不放心,怕鎮不住我們這些兄弟,所以還要給您副帥之權。好,就算主帥之位我不要,但難道我連從軍事角度考慮,以最快最好的辦法打垮拓跋珪的權力,也不能有了嗎?將在外,君命尚且可以不受,更不用說是您德皇叔了。”
他回頭一指著那空空如也的狼皮大椅,沉聲道:“事實證明,我的打法是對的,有效的,拓跋珪甚至連組織有效抵抗都來不及,甚至連這陰山本部都不敢回來,現在汗廷在我們手中,漠南在我們手中,不管拓跋珪是死是活,這次我們的行動,都是大獲全勝了。德皇叔,您是要來指責我不聽軍令呢,還是應該嘉獎一下我的戰功呢?”
慕容德歎了口氣,看著那空空如也的大位,搖了搖頭:“阿麟,你真的覺得,這次我們大勝了?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為何要來此,不是來問你的責,也不是要獎你的功,而是因為,你放掉的拓跋珪,已經辦出了驚天動地的大事!你居然還以為他完蛋了?!”
慕容麟的臉色一變:“他還能辦出什麼大事?不是給劉衛辰的部下都是一路追殺,如喪家之犬了嗎?”他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說漏了嘴,馬上收口不言。
慕容德正色道:“我現在已經沒功夫再計較你放棄追擊拓跋珪,導致其大破鐵弗匈奴的責任了,我也不想追問,你是怎麼會知道西邊的情況的,我隻想問一句,難道你的探子沒有告訴你,拓跋珪在都斤山大破劉直力提,將之陣斬,同時擊殺的還有那全部的鐵弗匈奴騎兵,同時,安同,拓跋儀等,率兩萬輕騎,橫掃河套草原,三天之內,就打到劉衛辰的都城悅跋城下,劉衛辰倉皇逃亡,被部下斬殺,其宗族家人共計五千餘口,已經全部被拓跋珪俘虜!”
慕容麟這一下驚得臉色蒼白,倒退了足有三步之多,幾乎站立不住,要摔倒在地,一邊的慕輿嵩想去扶,卻給他一把甩開,他雙目儘赤,大聲吼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劉直力提可是,可是有十萬鐵騎啊,我就是算準了劉衛辰一定會消滅拓跋珪,才會把他往那裡趕,怎麼會,怎麼會十萬鐵騎給人反殺呢?!”
慕容德冷笑道:“因為十萬鐵騎中的八萬騎,以達奚部,叱乾部,沒鹿部這三大部落為首,還有四十多個小部落,早在戰前就全部倒向了拓跋珪,都斤山之戰,這八萬鐵騎臨陣倒戈,與拓跋珪一起夾擊劉直力提,所以鐵弗匈奴才會全軍覆沒。而他們之所以倒戈,是因為拓跋珪裝著潰散,卻是讓安同率兩萬潰騎,繞了個大彎,從南邊後秦的嶺表地區攻入了河套,一舉控製了這些部落留在草原的家人,以此為質,逼他們臨陣反水。現在,劉衛辰已經徹底完蛋了,拓跋珪幾乎是不戰而得整個河套,現在這種情況,你打算怎麼辦?你放走的這條草原狼,你要怎麼去補救!?才能讓他不至於象吞了劉衛辰一樣,吞我大燕?!”
慕容麟半晌無語,久久,才咬牙道:“為什麼,為什麼達奚部作為當年代國的逃奴,叛徒,會反過來幫助拓跋珪?他能給他什麼好處,才能超過劉衛辰給達奚部的東部大人的權力?!”
慕容德歎了口氣:“你錯就錯在隻看利益,不看人心。拓跋氏是草原上幾百年的霸主,人心所向,拓跋珪孤身一人,能回草原,馬上就能萬眾來投,這就是無形的人望。達奚簞當年逃離代國不是真要背叛,而是跟劉庫仁的矛盾,而那劉衛辰又是殘忍好殺之主,絕非值得跟隨效忠之君,有拓跋珪這樣的作對比,自然達奚部會回歸,你不考慮這些可能,隻打你這點小算盤,想讓劉衛辰和拓跋珪二虎相爭,自己再收漁人之利,現在你玩脫了,你說怎麼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