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眼中目光炯炯,聲音洪亮,靠著有力的手勢和動作來加強著自己話語的說服力:“如果要是部下有異心,現在就會倒向燕國了,可是到目前為止,整個漠南,還沒有一個部落叛魏投燕,草原之上無恩義可言,隻認實力,這說明在這些塞外胡蠻子眼裡,燕軍遲早要退,草原終將歸魏。”
他說到這裡,右手用力地一揮,作出了一個決絕的動作,配合著他的那句結論,氣勢十足。
司馬曜正要點頭稱讚,一邊的司馬尚之卻冷冷地說道:“劉中士,你的話聽起來有道理,可本將軍聽起來,卻是有破綻啊。你說胡虜的騎兵作戰的時間不能超過一個月,還要算上往返的時間,那燕軍現在在黃河河曲那裡已經有十幾天了,而且他們的後方也沒有什麼部落,牛羊,你說他們還要再過一個月才退兵,難道,燕軍是吃的比人少,還是可以不靠牛羊作戰?或者說,草原上還有彆的部落在幫他們?無論是哪一條,都跟你說的不一樣啊。”
司馬曜的臉色微微一變,也覺得挺有道理,看著劉裕,還未開口,就聽到劉裕淡然道:“領軍將軍(司馬尚之目前的官職是中領軍將軍,負責宿衛軍的統率)說的很有道理,不過你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之前燕軍在漠南大破十餘個仆從部落,如賀蘭部,拔拔部,候莫陳部,袁骨部等,也攻陷了盛樂城,占據了汗廷。”
“拓跋珪是把自己能帶走的,能遷走的全給提前轉移了,可架不住有些貪心的部落去占他留下的那些水源草場啊,這些部落給打得很慘,聽說光是牛羊就讓燕軍繳獲了近百萬頭,而五穀糧草也給繳獲了三十餘萬石,所以,燕軍可以利用這些現成的繳獲,支持自己作戰,牛羊可能無法大量遷到河曲那裡牧養,但糧食可是現成的啊。”
司馬曜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了,笑道:“劉中士啊,你剛才不是說這些草原胡虜,不食五穀的嘛,那這些五穀糧食又是哪來的?難不成,他們學會在草原種地了?”
劉裕搖了搖頭:“草原之上,生存條件極為惡劣,一旦遭遇大旱,或者是大雪這樣的天災,就足以摧毀一個部落,我們中原之所以比他們衣食豐足,很大的一個原因,就在於我們的抗災能力,五穀可以儲藏三年,即使某年遇災,也可以開倉放糧,渡過難關,而牛羊肉是無法保存的,至少無法保存一年以上,所以,自從匈奴跟漢朝和親以來,也略微知道了一些這種五穀存糧可以救災的作用,各個草原部落,如果能跟中原進行貿易,也是用牛羊,皮毛這些東西來換中原的糧食,手工用品,絲綢這些。這回那些部落給擊破,扔下了牛羊的同時,也扔下了這些來之不易的糧食,除了人,可以說幾乎啥也不剩下了,所以他們隻能到河套,依附於拓跋珪,甚至連以前的一些自由遊牧的權力,也不再有了。”
司馬曜點了點頭:“是啊,聽你這麼一說,拓跋珪反而算是借刀殺人,讓燕軍教訓了那些不那麼老實的漠南各部了,現在他們損失慘重,牛羊和五穀都沒了,完全要靠拓跋珪的救濟,自然也隻能聽命於他,隻是區區河套,能容得下這麼多部落嗎?”
劉裕微微一笑:“光一個河套自然不夠,所以拓跋珪也趁機地收繳了這些落難來投的部落大量的戰馬,拿這些馬匹,進貢給姚萇,以換取後秦的糧食援助,以及軍事援助。”
司馬尚之沉聲道:“劉裕,這魏國出使秦國之事,你一個小小的宿衛軍羽林中士,又是怎麼知道的?就是本將軍,也不過是一天前剛知道的消息!”
劉裕淡然道:“請陛下恕罪,卑職在草原的這幾年,也不是白混的,也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還是那句話,一切是為了將來北伐中原,收複失地作準備,所以這些戰報也好,外交也罷,卑職知道的,可能比陛下還要早一點呢。”
司馬尚之氣得臉都紅了:“你,你居然還在裡通外國,剛剛格鬥三場撿了一條命,居然還敢,還敢…………”
司馬曜擺了擺手:“罷了,劉中士也是一心為國,這麼多年來,各大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的情報眼線,象謝安謝相公,甚至可以直接跟慕容垂作交易,朕不也是隻有聽之任之嗎?劉中士,朕可以允許你繼續打探這些消息,不過,從今以後,你能不能知道了這些消息後,也讓朕不必要遲個兩三天才能聽兵部的消息呢?”
劉裕哈哈一笑:“隻要陛下有意,卑職願意即時來報!”
司馬尚之一看皇帝態度如此,隻能歎了口氣:“陛下,您愛才之心,微臣可以理解,隻是這樣放縱劉裕,隻怕會引忠臣們議論啊。”
司馬曜冷冷地說道:“忠臣?要是忠臣就應該老老實實地把那些田契地產交出來,讓國家收回本應屬於自己的東西,已經一個多月了,可有一家一族,主動歸還這些東西?”
司馬尚之給嗆得無法回應,隻能行了個禮,退在一邊。
司馬曜看著劉裕,繼續說道:“那麼,燕軍就沒有強渡的機會嗎?”
劉裕搖了搖頭:“那次慕容麟的偷襲,幾乎是唯一的機會,河套之所以易守難攻,能在草原上形成一個獨立王國,就在於有這大河為阻,當年拓跋代國全盛之時,也無法奈何劉衛辰,更不用說現在的拓跋珪,兵力可是數倍於鐵弗匈奴,現在他已經召回了河套各部,又讓前來投奔的漠南諸部巡視河岸沿線,縱是千裡黃河,也是無機可乘,除非,黃河之上突然結冰,直接大河變通途,燕軍才可踏冰過河,但即使是如此,若是燕魏兩軍,集中全部主力,擺開來陣勢,就在河套草原決戰,勝負也未可知。甚至,如果讓卑職來選擇,卑職會選魏國最後取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