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婆訝道:“不對啊,你說桓玄是王莽,董卓這些逆賊,沒有問題,可他才篡位幾天啊,哪來的曆年呢?”
何無忌笑道:“從他起兵篡奪荊州,殺害殷仲堪和楊佺期,就算篡逆啦!”
劉太婆笑了起來:“這樣也不錯,反正這個惡賊自從占了荊州以來,就沒讓我們過上好日子,繼續寫,把他寫得越壞越好,我這老太婆聽了解氣啊!”
何無忌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裕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啟處者也。是故夕寐宵興,援獎忠烈,潛構崎嶇,險過履虎。”
劉太婆突然說道:“什麼?你說裕等?這回你們起事的帶頭者,是劉裕?”
何無忌正色道:“正是,我等北府軍舊將,之前就秘密結了一個京八黨,共推劉裕為黨首,盟主,帶我們一起起事反桓玄的,事成之後,也會由我們這個京八黨,就是京口丘八的武夫組織,來控製朝政,掌握權力!”
劉太婆哈哈一笑,激動地點頭道:“好,太好了,如果是寄奴為首領,那大事一定能成功,你快說說,還有哪些人參與?!”
何無忌一口氣地說道:“輔國將軍劉毅、廣武將軍何無忌、鎮北主簿孟昶、兗州主簿魏詠之、寧遠將軍劉道規、龍驤將軍劉藩、振威將軍檀憑之等,忠烈斷金,精貫白日,荷戈奮袂,誌在畢命。”
劉太婆聽得連連點頭:“好,好,好啊,都是英雄好漢,都是咱們京口這裡響當當的漢子,個個都有大本事,你們這些人湊在一起,一定可以成事。”
何無忌笑道:“娘,還不止是咱京口這裡的漢子呢,您聽我繼續念啊:益州刺史毛璩,萬裡齊契,掃定荊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宮於尋陽。鎮北參軍王元德等,並率部曲,保據石頭。揚武將軍諸葛長民,收集義士,已據曆陽。征虜將軍庾頤之等,潛相連結,以為內應。”
劉太婆又驚又喜:“真的有這麼多人,什麼益州刺史,江州刺史都起兵了?石頭城也拿下來了?”
何無忌笑著擺了擺手:“娘,這檄文嘛,有檄文的規矩,七分真,三分假,起事之初,不會有多少人冒著殺頭滅族的危險跟隨的,所以越是這樣,越得讓天下人知道,有很多人是跟我們一起起兵的。益州的毛刺史,一向是大晉忠臣,在桓玄從荊州起兵時就反對他,如果我們起兵,他一定會響應,絕不是吹牛,而且,毛家兄弟跟寄奴是過命的交情,有寄奴領頭,他們必然跟隨。”
“至於江州刺史郭昶之,我說實話,他不是我們的人,但這樣說,真真假假,讓人會半信半疑,王元德,王仲德兄弟,還有諸葛長民在曆陽的那兩路,現在都已經去準備發動了,成敗不可知,但這裡會把他們給寫上。至於那征瞄將軍庾頤之,他以前是殷仲堪的部下,這回跟著桓玄入京,掌握一萬兵馬,守衛豫章,他的堂弟庾仄,前一陣剛剛在襄陽起兵反桓,新任的荊州刺史桓石康正率兵鎮壓他呢,桓玄對他已經起了疑心,我們檄文這樣寫,把庾頤之說成是自己人,沒準他會直接因為受桓玄的猜忌,不戰而倒向我們呢。”
劉太婆笑道:“這真真假假的,我都聽得頭暈了。不過這麼一說,天下反桓的人還真不少啊,老實說,一開始我雖然說大事可成,但就我們京口這些要,要挑戰桓玄幾十萬大軍,我真是沒多少底。你舅舅何等英雄,常年帶著數萬北府大軍,橫掃天下,對抗桓玄,連渡口都沒走到就部下散光,自己上吊。但現在你們真的能找來這麼多幫手,那就有希望了啊。”
何無忌笑道:“桓玄掌權以來,鬨得天怒人怨,所有人都對他失望透頂,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有機會起兵反他呢。娘,你繼續聽我念部:同力協規,所在蜂起,即日斬偽徐州刺史安城王修、青州刺史弘首。義眾既集,文武爭先,鹹謂不有一統,則事無以輯。裕辭不獲已,遂總軍要。庶上憑祖宗之靈,下罄義夫之力,剪馘逋逆,蕩清京輦。”
劉太婆訝道:“你說的,是那個撫軍將軍,安城王桓修,還有江北大營的青州刺史桓弘嗎?你們把他們殺掉了?!”
何無忌自信滿滿地說道:“現在還沒有,但我們明天一早起兵,殺的就是他們。隻有殺了他們,這個檄文才有機會發得出去。如果我們失敗了,沒殺成,那這個檄文永遠也不會流傳於世了。”
劉太婆點了點頭:“是這麼個理。聽得我這個激動啊,好,你繼續。”
何無忌朗聲念出了最後一段:“公候諸君,或世樹忠貞,或身荷爵寵,而並俯眉猾豎,自效莫由,顧瞻周道,寧不吊乎!今日之舉,良其會也。裕以虛薄,才非古人,勢接於已踐之機,受任於既頹之運。丹誠未宣,感慨憤躍,望霄漢以永懷,眄山川以增厲。授檄之日,神馳賊廷。”
劉太婆長舒了一口氣:“好,寫得太好了,我老太婆不識字,但聽你念得,也是激動不已,恨不得現在就拿把菜刀跟著你們去殺賊反桓!隻可惜我身為一介女流,又這把年紀了,沒有辦法跟著你們殺賊報仇。隻能在家裡為你們祈福了。無忌啊,你放心地去戰鬥,不要以我們家人為念。”
何無忌的眼中淚光閃閃,跪倒在地,大聲道:“娘,孩兒這一去,生死不知,但如果大功告成,一定不忘娘今天的教誨。您還是先避到江北,等此間事了,兒再接你回來享福。”
劉太婆笑道:“很好,兒啊,娘最後告訴你一件事,你舅舅的盔甲,還有你用的大戟,娘已經準備好了,就在柴房下麵的菜窖裡,就是為了你的這一天,去吧,無忌,穿上你舅舅的戰甲,拿起你的大戟,踏上征途,勿以我為念!”
她說著,突然一翻手,一把匕首,直插進她自己的心房,臉上仍然掛著滿意的笑容,卻已是氣絕!何無忌撲到她身上時的嚎吻大哭,卻是一字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