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三百零二章 殺人滅口是奸雄(1 / 1)

入夜,江陵城,刺史府。

卞範之一身朝臣衣冠,端坐在左首第一的長史案上,而那荊州刺史的大印,則擺放在他的案頭,現在,象征著荊州至高的刺史大案上,空空如也,隨著桓振的領兵在外,這江陵城中的一切軍政要事,都歸這位大楚國的前宰相所管轄,殿內文吏和軍士來回奔走不休,而隨著一道道從門口就開始拉長了聲音的軍報傳來,殿內陷入一陣陣的驚喜之中。

“報,大將軍已在江陵北邊的紀南城(原楚國故都郢城),擊破魯宗之的兒子魯軌所率先鋒部隊,斬獲千餘,魯軌幾乎單騎逃跑,餘眾皆潰。”

“報,魯宗之聽聞前軍敗報,全軍北撤,大將軍已一路追殺。”

“報,大將軍在長阪坡追上魯宗之,敵軍列陣二十裡,大將軍神勇無敵,當先突陣,敵軍大潰,魯宗之左右副將戰死,本人幾乎被生擒,雍州賊一敗塗地,伏屍百裡。”

“報,大將軍趁勝追擊,兵鋒直指襄陽城!”

桓謙的臉上笑開了花,他看著最新的一份戰報,嘴都合不攏了:“大楚複興有望了,大楚複興有望了,阿振果然神勇無敵,我就知道,魯宗之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這一刻,他爹,他爺爺的靈魂附體,真不愧是我們桓家的猛將!”

何澹之也跟著拍手笑道:“我早就說過嘛,大將軍悍勇不下那劉裕,隻可惜先帝不用他,要不然哪會讓劉寄奴和京八賊成事!不過現在也不晚,也滅魯宗之,再回頭痛打劉毅,荊州,還是大楚的荊州!”

卞範之緩緩地抬起了頭,在殿內的一片笑聲之中,平靜地說道:“巴陵那裡,有什麼動靜?”

桓謙微微一愣,轉而說道:“沒有任何消息啊,前方的所有哨探,烽火台都沒傳來什麼敵情,這不奇怪,那劉毅剛剛大敗,這會兒又不知前方情況,怕阿振再次設伏,哪還敢主動進攻呢?阿振不就是利用了他的這個心理,才會火速北上,先行擊敗魯宗之嘛。等劉毅反應過來時,襄陽已在我手,而阿振的得勝之師也會返回,他就再沒有機會啦。”

卞範之的眉頭深鎖:“諸公難道不覺得,這東南方向來得太平靜了一點嗎?劉毅是名將,就算不想進攻,也會不停地派小股部隊騷擾,刺探我們的虛實,可是這兩天,卻是完全沒有任何動作,直覺告訴我,越是這種情況,就越是危險,一如這回大將軍重奪江陵城前,這城中的情況。”

想到這裡,他突然站起來,沉聲道:“馬上全城總動員,封閉四門,民夫全部上城駐守,所有城頭燈火大舉,城中實行宵禁,任何人不許上街,還有,火速派人去宮中保護陛下和琅玡王,不允許任何人…………”

他的命令還沒有下達完,突然,城東的方向傳來一陣緊密的鑼聲,伴隨著兵器相交的聲音,卞範之的臉色大變,撩起朝袍,一路小跑到了殿門口,向東看去,隻見東門方向,火光衝天,殺聲四起,無數吳地和淮北口音在大叫:“王師已破江陵矣,放仗者免死!”

卞範之木然地呆立在殿外,桓謙和何澹之也衝到了他的身邊,聲音都在發抖:“這,這,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怎麼,怎麼京八賊…………”

卞範之喃喃道:“終歸,終歸還是讓劉毅偷襲得手,我的錯,是我的錯,我怎麼能把希望,寄托在沿江的烽火台上,當年,當年關羽的烽火台沒擋住呂蒙,今天的一樣防不住劉毅。”

何澹之咬了咬牙,大聲道:“卞長史勿慮,還有我老何在,城中還有數千精兵,足以與那京八賊決一死戰,桓侍中(桓謙現在的官職),你還身兼衛將軍,掌握宮中禁軍,現在火速迎陛下親征,討伐叛賊,以安人心。”

他說著,向著桓謙使了個眼色,桓謙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大聲道:“走,跟京八賊拚了!”

他說著,和何澹之一路小跑,奔向了台階之下,也不去再回頭看卞範之一眼。

卞範之在這一瞬間,仿佛蒼老了二十歲,本來花白的須發,在衝天的火光的照耀下,變得一片雪白,不知什麼時候,背後的大殿之中,本來人滿為患的文吏和衛士們,已經逃散一空,在這個時候,不會有人真的蠢到還想著去組織什麼抵抗,還去拚什麼命,稍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大勢已去,隻是白白送命而已。

陶淵明的聲音在卞範之的身後輕輕地響起:“老卞,他們都跑了,你為何還不逃呢?”

卞範之也不回頭,他輕輕地歎了口氣:“這一次,又是你的傑作吧。我怎麼會糊塗到相信你?!”

陶淵明微微一笑:“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老卞,你這是第二次失誤了,其實上次我就勸你帶著司馬德宗逃亡後秦,那次我是真想保你一條命,可惜你自己放棄了。你也明知守不住江陵,總不能讓我跟著你一起送死吧!”

卞範之閉上了眼睛,一行淚水從眼角流下:“大勢已去,我已經儘力了,隻是我錯信你這小人,沒有守住先帝最後的基業,青史之上,我也會作為一個篡位賊子的幫凶而留下罵名,不過,我好恨,真正的賊子,我卻沒有機會再去揭露他的真麵目了!”

“噗”地一劍,從卞範之的身後刺入,帶血的劍尖,從他的前胸透出,卞範之的嘴角抽了抽,手指哆嗦著,很想轉過身去指向那個在身後出手的人,可是終歸還是一口鮮血噴出,撲地倒在血泊之中,不甘地蠕動了兩下,終歸氣絕。

陶淵明搖了搖頭,抽出卞範之屍體上的長劍,把劍柄塞到了卞範之的手中,又拿了另一把乾淨的長劍在手,歎道:“其實,我真的不想殺你,不過,你知道的太多了點,你不死,我以後的大業又如何能成呢。你的妻兒,我養之,安心上路吧。”

一隊重裝甲士,操著血淋淋的戈槊,從殿門外衝入,為首一員小將,銀甲之上如同血染,正是毛修之,陶淵明放聲大叫:“毛校尉,賊臣卞範之已經伏誅,快隨我去接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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