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冷冷地說道:“我好像沒記得指派你去劉穆之的宴會上出風頭吧,低調加入劉裕的幕府,儘可能地保護好你的身份,難道你不知道是為什麼嗎?”
陶淵明微微一笑:“您給我布置加入劉裕幕府的時候,人還遠在巴蜀,可後方的情況,卻起了很大的變化,我記得我是有隨機應變之權的。”
黑袍的眉頭一皺:“有什麼變化?不還是跟以前一樣,讓劉毅介紹你回京複命,然後借著劉毅的舉薦加入到劉裕的幕府嗎?”
陶淵明搖了搖頭:“因為我回京的時候,發現劉婷雲背著我們做了很多小動作,尤其是暗地裡借著查沒桓玄逆產的事,挑撥劉裕與世家高門間的衝突,這種衝突,以以前世家子弟們奪人家產時的狠毒和貪婪,必然會釀成驚天的大案,可不,我走之前,王愉家連同刁家,桓家都給滅門了。”
黑袍的神色稍緩,點了點頭:“這個女人確實很會搞事,那個什麼謝停雲的鋪子,想必就是她特意安排給王愉的吧。就是要製造這樣的衝突。”
陶淵明點了點頭:“不僅如此,連那個姚二毛和那些天師道的餘黨,也是她親自找來的,這樣處心積慮地布置,就是要今天的這個結果。您看,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劉裕一定會懷疑到她身上,繼而懷疑劉毅,那我這個給劉毅推薦加入他幕府的人,他會怎麼看我?”
黑袍冷笑道:“自以為是的小聰明,難道他現在就不懷疑你了嗎?”
陶淵明微微一笑:“我就是要在劉穆之的宴會上,公開聲稱,我靠了劉毅的推薦,回京帶回逆賊桓玄的首級,這個人情到此為止,而加入劉裕的幕府,是我個人的選擇,為此我甚至可以從劉毅的手下離開,因為我跟劉裕同樣起於寒微,有共同的出身,也不樂意去結交權貴走上層路線。這是當著所有在場的高門世家說的,等於自絕上層路線,也證明了我跟劉毅不是一路人。”
黑袍冷冷地說道:“這些不過是你的自說自畫罷了,難道你以為你這樣做他們就不懷疑你了?你以為劉胖子是很好糊弄的嗎?恐怕你以前的事早就給他們查了個底朝天了吧。”
陶淵明平靜地說道:“我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處理乾淨了線索,除了劉毅和劉婷雲知道我的底細外,就隻有黑手黨那四個老鬼知道我是什麼人了,但我很確定,他們現在是絕對不會透露我的身份的。不然的話,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裡,早就給劉裕象弄死姚二毛那樣親自處決了。”
黑袍冷笑道:“淵明啊淵明,你就是太過自信了,有時候這不是太好的事。有時候,沒有弱點,沒有線索,本身就是最大的線索,如果他們不懷疑你,又怎麼會現在用出使後秦來試探你呢。也許,他們是想把你調開,然後再通過查劉婷雲來查你的底細。”
陶淵明微微一笑:“劉婷雲是個聰明的女人,這回闖出這麼大的事,一定會切斷所有對外的聯係,這陣子老實呆著,等劉毅回來。劉裕現在不想跟劉毅翻臉,暫時不會動她,隻要她安全,我就安全。”
黑袍勾了勾嘴角:“你跟劉婷雲之間在建康城的關係,那是抹不掉的,劉裕和劉穆之一定會在此事上追查,也許,他們會反過來,從你的身上來突破劉婷雲。”
陶淵明點了點頭:“這點我早就想到了,不過當時隻有我和劉婷雲兩個人在場,就算桓升這個小娃娃也聽到了些什麼,但他早就給殺了,也出賣不了我。何況,我還就是等著劉穆之或者是徐羨之來查我的底細,這樣我才有足夠的理由離開劉裕。”
黑袍的眼中閃過一道疑慮:“你說什麼,你要離開劉裕?你沒吃東西吃壞腦子吧。”
陶淵明微微一笑:“這是我從一開始就計劃好的事,在劉裕的身邊,我得不到什麼,真正要打擊劉裕,隻有從離開他開始。”
黑袍的眉頭一皺:“這跟我們的計劃完全不一樣,而且,你這話什麼意思?”
陶淵明歎了口氣:“原來我們的計劃,是要我在劉裕手下建功立業,然後一步步地上升,最後得到他的信任,成為他在朝中的代理人,到了這步再慢慢利用手中的政治權力,分化瓦解劉裕的手下,最後讓他眾叛親離,無法立足。”
黑袍點了點頭:“難道現在這個計劃執行不成了嗎?”
陶淵明正色道:“是的,自從我見到劉穆之的第一眼起,我就很確定,這個計劃不可能成功了。無論我多努力,多隱蔽,立了多大的功勞,都不可能超過劉穆之。劉裕以後真的想要掌天下大權,那他用來真正控製朝政的,隻會是這個死胖子,絕不可能是我!”
說到這裡,陶淵明緊緊地咬著牙齒:“而且,這個死胖子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人心,在他的麵前,我甚至有一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每句話在說之前都要反複地去想會不會留下破綻和漏洞,這種感覺太難受了,一想到要在這家夥身邊這樣過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那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天我離開他家宴會後,幾乎整個人都要癱軟了,貼身內衣全部濕透。前輩,就算是在你和主公麵前,我也從沒有這樣的感覺過。”
黑袍點了點頭:“因為在我們這裡,熟知你的本來麵目和底細,你也不用隱瞞什麼。可是在劉穆之麵前,你卻要極力地隱瞞自己的身份。當然不一樣。罷了,如果你自覺無法勝任,那還是早點離開的好,畢竟,劉穆之確實是厲害角色,我還得另想辦法解決掉他。不過,你說的離開劉裕是你的計劃,可以更有效地打擊他,這又是何意?”
陶淵明笑了起來:“讓劉穆之背上一個嫉妒賢能,逼走名士的惡名,絕天下大才投奔劉裕之路,然後可以利用一個在野隱士的身份寫文作詩嘲諷劉裕的各種強國政令,不比劉婷雲那些製造衝突的手段,來得更高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