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的眉頭微微一皺:“放出桓謙?這怎麼可能呢。譙縱可是關了他好幾年了,連幾次姚興派使者要求放人,他寧可損害和後秦的關係,也不把桓謙從龍格監獄放出,現在這個時候,又豈會放人?”
黑袍微微一笑:“此一時,彼一時也。桓謙當年從荊州逃去後秦時,姚興對他禮遇有加,但不給實官,更不給他兵馬反攻荊州,這才讓桓謙起了離開之心,後來譙蜀建國,他主動請求去西蜀,因為後秦當時還算跟東晉維持了麵子上的和氣,沒有公開為敵,甚至姚興還送了南陽十二郡以示好劉裕。在這種情況下,桓謙不可能靠了後秦的力量報仇,去同樣公開叛亂自立的西蜀,就是唯一的選擇了。”
陶淵明點了點頭:“隻是他太心急,去了西蜀後,就是到處禮賢下士,收買人心,甚至招兵買馬,這就讓根基不穩的譙縱起了疑心,將之拿下囚禁。但現在跟當年的情況也無大的差彆,難道譙縱這時候把桓謙放出來,能做什麼?”
黑袍自信地說道:“你就沒有考慮過,為啥當年譙縱沒有直接殺了桓謙,而是關到了現在?明知一個野心勃勃,在自己國內也不安份的家夥,明明寧可得罪後秦也不放人,但又不殺,這是為何?”
陶淵明雙眼一亮:“是為了有朝一日,時機成熟時,放他回荊州作亂?”
黑袍笑了起來:“淵明果然一點就透,不錯,西蜀相對於東晉,太弱小了,隻靠荊州的兵馬,就能輕鬆地滅了他們,而後秦的援軍卻是不能次次指望的,要想長期穩定存活,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荊州亂起來,讓晉軍無暇西顧。”
“荊州是桓氏經營多年的地盤,雖然桓玄無能,給劉毅所消滅,但畢竟北府軍在這裡根基尚淺,桓氏的舊部故吏眾多,感念桓家恩情,或者說對於桓楚滅亡後,自己家族利益受損有所不滿的人不在少數。北府軍實力強大,荊州安寧時他們不敢作亂,但一旦有機可乘,荊州不穩,那這時候的桓謙,就是超級武器,可以派上大用場了。”
陶淵明笑道:“那得是後秦出兵,或者是嶺南的天師道起事,打到荊州,才會有這樣的效果。你是說,後秦到時候可能攻擊雍州,引發荊州的內亂,給桓謙可乘之機嗎?”
黑袍勾了勾嘴角:“後秦在中原的洛陽有幾萬兵馬,如果關中部隊再來幾萬人,那雍州的魯宗之壓力會很大,他並非北府軍嫡係,以前是桓玄的人,隻不過看桓楚要完蛋才轉而投降,劉裕並不信任他,他也防著給北府軍吞並,這幾年來一起在雍州事實割據,不允許外軍進入。可雍州現在不過一個南陽盆地,戶口不過三萬,兵馬不過兩萬,要是碰到後秦起大軍來攻,是很難防守的,一旦雍州失守,那荊州必然不穩,四處的桓楚舊部就會趁機起事作亂。當年你死我活的司馬氏和桓氏現在合流了,很多人在姚興的包庇下已經長期秘密訓練,隻缺一個領頭人,而桓謙則是桓家現在最正宗的繼承者,甚至可以說是最後的桓家嫡流,眾望所歸,隻有他去了荊州,才可能讓各地的舊部土豪們齊心效力,掀起大的動亂。”
陶淵明正色道:“那譙縱就不怕桓謙得了荊州以後向他報複?”
黑袍微微一笑:“譙縱並不是那種不思進取之人,隻是蜀軍戰鬥力低下,又不願意離鄉作戰,所以隻能圖個自保,但一旦有機會攻取巴郡甚至是江陵,他也不會放過大好機會的,上次劉敬宣伐蜀失敗,退兵之後留了鮑陋,時延祖,文延茂諸將佐退保巴郡白帝城,不過兩三千人的前哨部隊而已,又有不少是之前楊承祖的降卒,隻是出於忌憚後麵荊州的劉道規,譙縱才不敢出兵攻打。”
“但若是荊州本身就亂起來,劉道規自保不暇,那譙縱一定會派兵出川,攻掠巴郡,甚至進一步進取江陵的,放出桓謙,可以試探,進可跟進奪荊州,退可趁亂奪巴郡,怎麼也不虧的,蜀人不願出戰是不想打沒有回報的敗仗,如果是能打贏,有擄獲,那也不會這麼抵觸的。這個道理,你跟譙縱講明白,再讓候暉,陽昧去遊說蜀軍大將譙道福,一起向譙縱進言,一定能成功的。”
陶淵明有些意外:“譙道福?要找他做什麼,候,陽二將是建國的功臣,位高權重,有他們說話就行了吧。”
黑袍搖了搖頭:“正是因為候,陽二將當初是兵諫逼他謀反,所以他雖然給這二人加官晉爵,但內心是有所防備的,畢竟背叛之事,有一就會有二,候,陽二將在西蜀建國之後,也是給升官入朝,但不再讓他們控製軍隊,現在西蜀的第一大將,乃是譙氏宗室譙道福,上次劉敬宣征蜀時,此人就領兵進據黃虎,立有戰功,現在手握重兵,受到譙縱的信任,這戰守之計,譙縱一定會征求譙道福意見的。”
陶淵明的眉頭一皺:“那這個譙道福會讚成出兵荊州,放走桓謙嗎?我聽說當年桓謙就是給他舉報的,帶兵抓住桓謙的也是他。”
黑袍笑道:“這不正好說明這個譙道福野心勃勃,想要建功立業,打自己的天下嗎?桓謙在蜀中的活動威脅到了譙氏的統治,他當然不能容忍,但要是讓桓謙當他的先導,為他在前麵開路,那他可是求之不得。而且此人表麵上對譙縱忠心,但是接手候,陽二將的軍隊後,卻是把他們極力地據為已用,隻聽命於他一人,我想,他一定會極力讚成出後荊州,打自己的基業,一旦時機成熟,就會回蜀廢掉譙縱,自己登基,你不要親自跟他見麵,先讓候,陽二人去說服他,也是向他表明蜀中大族的一個態度。一旦後秦和西蜀都準備就緒,那我們的機會,就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