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眉頭一挑:“你讓司馬國璠去追擊慕容超,是有其他布置?你怎麼會知道那些百姓有機會救出來?”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其實,我在南燕一直有保持聯係的朋友,事到如今,我也不隱瞞了,南燕的漢人尚書令,宰相韓範,是我的盟友。”
劉裕看向了劉穆之:“胖子,此事你是不是也有份參與?”
劉穆之淡然道:“我跟妙音的情報組織不同,但是在南燕的事上,有情報共享,我之前就知道她跟韓氏兄弟有些來往。因為,這些北方的漢人世家,是永遠不會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樹上的,一定會為自己留一條退路。”
劉裕勾了勾嘴角:“韓範貴為一國宰相,怎麼會跟你這個大晉皇後有來往?他難道不怕自己有朝一日給發現了,會全族倒黴嗎?”
王妙音搖了搖頭:“準確地說,是韓家跟我們謝家有聯係,就象多年前,我們謝家跟慕容家也有聯係一樣。這種情報聯係,是南北之間的一個窗口,也涉及很多平時的商貿,以前謝家的不少戰馬,都是通過韓家這樣的北方大族,從北方取得,不然當初北府軍的組建,騎兵部隊的馬,是沒法獲得的。”
劉裕眉頭緊鎖:“那既然有韓家的支持,為何當年不趁著淝水之後,在這齊魯之地立足呢,為何不讓韓家出任本地的官員?”
王妙音歎了口氣:“世事無常,當年北伐的時候,相公大人可沒有到說一不二的世家首領的地步,他最多隻是個盟主,還要看其他家族的臉色,隻能商量,不能命令。當年我們謝家隻能一直靠了北府軍劉牢之部為先鋒,儘量地向北擴地,可是在黃河以南打下的地盤,多數要交給其他家族經營,比如後來在青州割據的叛將張願,就是桓石虔的部下,算是給桓家的麵子。”
劉裕搖了搖頭:“既然是桓家的人,為何要在青州作亂呢,這個張願也曾經在北伐中建過一些功,我想不出他背晉自立的原因。”
劉穆之沉聲道:“寄奴啊,你想想看,張願本是桓家派來幫北府軍的,卻是在淝水之戰中作為偏師,沒撈到什麼功勞,又沒在桓家收複中原的作戰中出力,形同給拋棄,後來到了青州這裡,本是一個臨時的守將,但看到五橋澤之敗後,桓家也是桓衝,桓石虔,桓石民等幾個重量級人物先後病故,而謝家勢力也是縮回江南,連相公大人也死了,雖然這個張願不一定知道黑手道和天道盟的存在,但當時在他看來,這是可以趁亂割據的好機會,於是靠了手上的兵馬,就在這青州割據稱雄。”
王妙音點了點頭:“說到這裡,是我們謝家對不起韓家,封家他們,本來前秦的青州刺史苻朗舉州歸降,當時身為州中長史的辟閭家和韓家,我們應該讓他們在青州這裡掌權的,卻因為上層的政治交易,派了張願過來,他們當時就看出事情不對勁,於是各自回到自己的家族地盤,結塢自堡,保持了一個獨立,而張願也無法號令他們,隻能在廣固一帶征稅,這些收入養活不了他的數萬兵馬,所以張願後來經常去攻擊豫州和司州,擄掠人口攻擊洛陽這樣的城市,成為大晉非常麻煩的敵人。”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時任司州刺史的朱序就是長年跟這個張願作戰,後來幾次擊退了張願後,張願手下也漸漸離散,最後被部下拿下,獻於大晉。”
王妙音微微一笑:“這個部下,其實是辟閭氏家的部曲,當時我娘暗中聯係辟閭氏和韓家,許諾如果他們能幫助除掉張願這條惡狗,那青州就交給他們管,至少,我們就算得不到青州,也不能讓這裡成為大晉敵人的地盤。”
劉裕長舒一口氣:“想不到當年在青州這裡,背後還有這麼多的勾心鬥角,難怪後來青州落到了辟閭氏的手中,可是韓範在當時好像並沒有出仕大晉吧。反倒是辟閭渾當了幾年的青州刺史。”
王妙音點了點頭:“這就是辟閭家和韓家的高下之分了,辟閭渾自以為擒拿張願有功,本家又是青州的頂尖士族,所以可以光明正大地主政青州,但其實無論是大晉還是胡虜,都不可能允許這麼一個本地豪族長期地控製某地。我們大晉因為當年張願叛亂自立,朝中又是內戰,無力出兵討伐,這才讓辟閭氏解決掉張願,暫時讓他們代管幾年,一旦恢複過來再次北伐,就一定會借機收回青州的治權。當時,我娘曾經考察過孟昶,檀憑之和魏詠之這幾個出身青州的將帥,想要他們中的一個,以後出鎮青州。”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是謝家的意思,還是所有家族的意思?”
王妙音淡然道:“其實,是我娘的意思,但當時建康世家,更多地是看我爹,王家的意見至關重要,在這個問題上,我娘和我爹吵過不少次,因為我爹更希望派謝琰這樣的世家子弟出鎮北方。不過,吵來吵去,最後所有的矛盾,都隨著天師道之亂而結束了,大晉也是多年無暇北顧,而同時後燕大亂,北魏入侵,慕容德趁機率部眾進入青州,建立南燕,再回首時,世事已變。老實說,我是沒有想到,還能真的看到你率軍收複青州的這一天呢。”
劉裕點了點頭:“辟閭氏是因為當了刺史,堅持抵抗慕容德而倒了大黴,可是韓家,高家,封家這些家族當年是保境自安,南燕建立後他們卻紛紛出來為這些胡虜效力,這又是為何?”
劉穆之啃完了羊腿之上最後一塊肉,又擦了擦滿手的油,說道:“那是因為他們看好南燕能在青州站穩腳跟,更是因為慕容德和鮮卑人沒有文化,但在這孔孟之鄉又必須要尊重漢人傳統,尊重儒道。所以,就會對漢人的士人非常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