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超石的心往下一沉,看來盧循比想象的要聰明,同樣看出了徐道覆的借刀殺人之計,自己想要強行辯解,恐怕不容易了,因為畢竟這二十多年來徐道覆讓盧蘭香守活寡之事,儘人皆知,有完全的動機見死不救。
想到這裡,朱超石說道:“可是盧教主想過沒有,就算徐副教主存了此心,他又怎麼會算準,何無忌有反殺三教主之力呢?那種情況下,何無忌敗局已定,三教主根本沒有必要親身犯險,更不必去追擊進船艙啊,總不可能說是徐副教主逼著三教主去送死吧。”
盧循沉吟了一下,說道:“那是因為要為你奪這功勞,如果是射殺或者是縱火燒死何無忌,那這功勞,就不在你的頭上了,我姐姐想要離開徐道覆,而你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肯幫娶她的神教高級弟子,所以她是為你而死的!”
朱超石歎了口氣:“沒親手殺了何無忌,是我無能,而三教主的死,也是個意外,但這些都不是徐副教主能算到的,盧教主你明知這點,卻硬是要說徐副教主害死了三教主,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盧循冷笑道:“過分?他私自出兵,不聽我的號令,難道是我冤枉他了?為了搶奪指揮大權,不惜繞過我這個教主就決定戰守大事,這也是他算不到的?”
朱超石的心中暗暗鬆了口氣,隻要避開盧蘭香這件事,那討論就有機會了,他勾了勾嘴角,說道:“可是難道盧教主不覺得,這次徐副教主的突襲,從奪取南康到擊殺何無忌,都非常完美嗎?作為一個將領,我必須向這次的戰術策劃致敬。”
盧循的臉色一沉:“他這是拿神教的命運來賭,是極度的冒險,有什麼可稱道的。就算僥幸拿下南康,靠著幾千兵馬和新收複的數千江州各地的散兵遊勇就去跟何無忌的主力決戰,這是何等的荒唐?若不是我姐姐帶著一百條陸地行船通過五嶺的潛龍戰艦,還有早就秘密埋伏在大江之中的海龍號,就靠他的那些兵力,哪可能勝得了何無忌?!”
朱超石的心中一動,說道:“盧教主,說實話,到現在為止,我還是沒弄明白,那些快船是如何能潛伏在水下的,還有海龍號,這是我這輩子做夢也沒想到的大船,如何能做到隱藏於大江之中?”
盧循冷冷地說道:“是我姐姐早早地就作了布置了,當年劉毅與桓振在荊州一帶拉鋸作戰的時候,我們就秘密地把海龍號拆解,分批運到了桑落洲上,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在水戰中用得著,這幾個月來,我們秘密派遣船工到桑落洲,不僅是伏兵於此,更是把海龍號給組裝了起來,那條是可以在海中行駛的八艚巨艦,底艙有八個,可以進水,也可以排水,兩側可以放置大量的充氣氣囊,隻要往水密艙中注水,那船就可以下沉潛入江底,一旦需要使用時,派水性好的弟子潛入船上,把水密艙中的水通過管道排出,同時打開兩側的上千個氣囊,就可以迅速地浮出江麵,一如你看到的那樣!”
朱超石咬了咬牙:“那上百條潛龍戰船也是這樣提前布置的嗎?”
盧循點了點頭:“是的,是我姐姐親自帶著這百條戰船,提前到了桑落洲一帶,沉船於水底,在決戰時才號令浮出,隻是因為沉底江中,上浮時不能太重,所以戰船上無法再安放弩機,投石車等水戰重武器,也不能裝載太多的人,出水之後,隻能以撞角作為主要的戰鬥方式,那些你也看到了。”
朱超石長歎一聲:“神教的水戰之法,舟船之技,我算是真正的領教到了,在這水戰之上,即使是劉裕親來,恐怕也不是神教的對手啊。”
盧循冷笑道:“水戰再強,也總是要到陸地之上解決戰鬥,因為這天下的城池,人口,不是在水上,而是在陸地,何無忌如果不是想偷襲反攻南康,那他不走水路,隻怕徐道覆這會兒也隻能放棄南康,退回嶺南。不要以為他冒險僥幸成功一次,就能次次成功。隻有攻取荊州,連結後秦,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朱超石正色道:“是的,盧教主你說的打法,這才是正確的選擇,徐副教主雖然救了我,但我必須要說,他的打法,太過激進冒險,不留後路,原來我未入神教之時,雖然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說不上來,可是現在,知道了這麼多事後,我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盧循咬了咬牙:“他就是不想再居於我之下罷了,當初他入神教,孤身一人,毫無勢力,若不是娶了我姐姐,與我盧家結盟,斷不至於有今天,所以二十多年來,儘管他跟我姐姐早已經感情破裂,仍然會維持表麵的和氣,直到這次,他是連最後一點對我們麵子上的尊敬也要扯下了,我姐姐在這個時候要棄他而去去,甚至不惜找上你,就是要給他一個警告。”
朱超石搖了搖頭:“不,三教主可不是拿我來試探徐道覆,她是真的想跟我在一起,要知道,在眾人麵前宣布與我一起,可是沒有後路了。盧教主,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她個人的行為?”
盧循的嘴角抽了抽,還是長歎一聲:“這是我姐姐的個人選擇,如果按我的意思,是根本不會派這一百條潛龍戰船和海龍號支援徐道覆,而是用來攻打江陵,有了這支水上力量,足以消滅荊州的劉道規水師,可是,她卻是去用這支力量攻打了何無忌,歸根到底,還是因你而起。朱超石,你說我能不殺你嗎?”
朱超石正色道:“我認為三教主的格局,要高過盧教主你,起碼她不會意氣用事,而是要為神教的大局著想,這才會做那樣的選擇。”
盧循的臉色陰沉:“死到臨頭,還要狡辯?是你了解我姐姐,還是你了解?”
朱超石朗聲道:“我以為,三教主知道,隻有消滅了何無忌,攻打荊州才有把握,難道這點盧教主你看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