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敬宣單手扛著金剛杵,站在離城五百步左右的地止,照夜獅子馬的嘴裡噴著粗氣,在他的身邊,不安地刨著地,而紅紅的雙眼,一如劉敬宣的,由馬及人,可以想到劉敬宣此時衝天的戰意和心情,若不是身為前軍主帥,給劉裕嚴令不得輕易親身犯險,隻怕以他的性格,早就親自衝鋒,攻上對麵的城頭了。
“呼”“啪”,又是一陣飛石從他的身後二十多輛發石車上騰空而起,帶著巨大的破空之聲,砸向了遠方的城牆之上,四五塊石頭沒有落到城牆,就勢窮下落,砸在了密集的攻城人群之中,隨著十餘名軍士在這石塊的砸擊下化為肉泥,劉敬宣的嘴也猛地抽動了一下,而扛在肩頭的那巨杵一端的鐵拳,也猛地一晃,充分地體現出他現在想要打人的衝動。
而另外的十餘塊石頭則飛到了城頭,同樣有四五塊石頭遠遠地飛到了內牆裡麵,而近十塊剩餘的石頭,則是重重地砸中了城頭,有一隊拿著推杆,正在頂雲梯的燕軍軍士,給兩塊石頭砸中,伴隨著毛骨悚然的慘叫聲,連人帶石地飛出幾步,最後麵的三名軍士給砸得直接從內城的城頭摔了出去,而在身體落地之前,那陣拖長了聲音的慘叫聲,一直在戰場上空回落著,直到最後三聲“撲通”的落地之聲後,才歸於沉寂。
那架本來幾乎要給推倒的雲梯,晃了晃,還是穩在了城牆之上,城下的北府軍士們發出一陣歡呼之聲,梯首的那名全副武裝的軍士,雖然看不到城頭發生了什麼,但是感覺到向後的推力為之一鬆,頓時精神大振,身後的軍士們大叫道:“老黑,上啊,燕狗給飛石砸死了,沒有推杆啦。”
這個名叫老黑的軍士哈哈大笑,一把扔掉了頂在頭上的大盾,嘴裡銜著大刀,就拚命地向上爬了四五步,然後一躍而起,這一下發力,配合著他全身幾十斤的鐵甲,加上體重足有二百斤,把這架由結實的鬆柏木打造的雲梯的梯格,都生生踩斷了,可仍然讓他借這力,躍上了城頭,伴隨著他的吼叫聲:“隊副李二黑,拿下先登!”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聽到“嗖”的幾聲,還沒站定落地的李二黑,就隻覺得眼前一花,至少十根弓箭,奔著他的麵門而來,頓時就把他的臉上射成了刺蝟,這些弓箭,是賀蘭部早就安排好的神箭手,專門對付衝上城的晉軍士兵,剛才這裡推杆手們一死,這些分散各地的箭手們就衝了過來,他們手中皆是三石以上的大弓,所用的箭枝也是超過一尺長的重箭,不求覆蓋攻擊,隻求一箭斃命,而在這二三十步的距離上,對著立足未穩的敵軍麵門攻擊,中者立仆。
李二黑的屍體仍然站在原地,鮮血從他臉上插著的幾箭的箭杆上,順著杆身和羽尾橫流而下,他的牙關緊咬著,那把足有七八斤重的精鐵環首大刀,還這樣死死地咬在他的嘴中,一動不動。
一聲悲呼聲在他身後響起:“二黑哥!”
兩條身形一躍而出了城牆,而十餘根弓箭,接連而至,隻是這回衝上城的兩名晉軍,都是手持盾牌,淩空揮舞,來箭雖然勢大力沉,但是速度也相對較慢,在這幾寸厚的圓木大盾麵前,無法穿透,很快,這些盾牌之上就插滿了箭杆,看起來就象是兩個移動的箭靶。
穀/span隨著這兩個晉軍的上城,李二黑的嘴角邊,突然流出了一道鮮血,似乎他的靈魂在這一刻,終於離開了軀體,牙關一鬆,口中的大刀“當啷”一聲,落到了地上,而他的身體,也終於向後倒去,就這樣仰天摔在城牆之上。
“叭嗒”幾聲,是弩機扣動的聲音,繼兩名盾手之後,三四個手持強弩的射手,飛身入城,從相近的兩部雲梯之上衝了上來,這些精銳的射手,早在跳在空中的時候,就看到了敵軍箭手的位置,甚至連他們低頭從箭囊取箭上弦時的動作,都看得一清二楚,速度快的甚至不及落地,直接在空中就對那些因為追求迅速發射,而來不及轉移或者隱蔽自己的燕軍弓手,扣下了弩機。
三個弓箭手,應弩而倒,與李二黑一樣,都是麵門中箭,連搶救的機會也沒有,剩餘的弓手,則迅速地轉移了目標,從射向那幾個箭手,轉而對這三個弩手放箭,隻見這三人在地上左跳右滾,一根根弓箭就從他們的身邊,側後劃過,卻是沒有直接命中。
一陣厲嘯與怪叫之聲從兩邊響起,十餘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燕軍軍士,手裡提刀持矛,對著那三個在地上閃轉騰挪的晉軍弩手就衝了過來,一名晉軍的弩手剛從地上站起身,正在試圖拉弩擊射的時候,隻覺得眼前白光一閃,緊接著肚子一痛,卻是一根長矛狠狠地刺穿了他的小腹,而麵前的一張黃眉黃須,殺氣騰騰的胡人麵孔,則映在了他的眼中:“吳兒,去死吧!”
這晉軍弩手的嘴裡噴出一口血,糊得這燕軍矛手滿臉都是,而受了這血腥味道刺激的燕軍矛手,則是狂性大發,手中的矛杆開始使勁地攪動,讓矛尖在晉軍弩手的身體裡翻江倒海,這一下動作太大太猛,把晉軍弩手的腹部完全劃開,腸子就象麵條一樣,迅速地從他的肚子裡滑子,流得滿地都是。
“撲”地一聲,這個滿臉是血,衝在最前麵的燕軍弩手,兩眼之間的眉心處,卻是釘進了一根弩矢,他的笑容就這樣僵在了臉上,被這一弩的衝力帶地整個人向後倒退幾步,連矛杆都鬆開了,還撞倒了從後麵想要衝上來的三個刀斧手。
這個給破了腹的晉軍弩手的臉上掛著一絲笑意,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親眼看到殺死自己的仇人先於自己一步,踏上黃泉,他也無憾了,而他的最後一眼,則看向了身邊這個幫他報仇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