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妙音的眼中泛起了淚光,看著劉裕的眼神,充滿了幽怨:“你終於說出心裡話了,事到如今,這麼多年下來,你的妻子,是她,你真正的愛,也是在她的身上,對不對?”
劉裕歎了口氣:“妙音,彆這樣,跟你,我也同樣是有默契,就象你現在心裡想什麼,我一清二楚。”
王妙音突然厲聲道:“你既然明知我想什麼,為什麼還站在她這一邊?你明知慕容蘭又一次騙了我,說好會永遠離開,回她的遼東老家,現在卻又要再一次食言,你寧可拋棄家國,拋棄你多年來堅持的漢胡不兩立,恢複漢家家山的雄心壯誌,也要護著她?劉裕,你看看你自己,你的初心,你的魂,就這樣給一個胡人女子勾走了嗎?”
劉裕咬了咬牙:“我再說一遍,不是一個慕容蘭的問題,我必須要找到一個能讓漢人胡人和平共處的辦法,不然今天我滅了南燕,明天還要滅後秦,後天還要滅北魏,這千千萬萬的胡人,如何處置?!”
王妙音咬著牙,沉聲道:“胡虜夷狄人麵獸心,在我們漢家強時臣服,弱時作亂,這種事古往今來多次發生了,真想要長治久安,那就通通驅逐出境,讓他們滾回草原,要不就當我們漢人的奴隸,打散部落狀態,分到各村各鎮,易名改姓,乖乖地當我們漢人的奴仆。再想著由這個大人,那個公主統領,早晚出事。”
劉穆之的眉頭一皺:“妙音,你瘋了嗎?胡人怎麼可能這樣乖乖就範,換了你們世家大族,要突然打散莊園,遣散莊客,你願意?”
王妙音銀牙咬著朱唇,一字一頓地說道:“戰敗為奴,沒有討價還價的條件,長痛不如短痛,我這個想法,已經強過很多普通將士了,問問現在前線的戰士吧,他們是想怎麼處置這廣固城中的燕國軍民,恐怕十個有九個是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吧,我能給他們一條活路,已經是開恩了!”
劉裕的臉色一變:“妙音,你這話什麼意思,是一時氣話,還是你這回帶來的皇帝諭令,聖旨,就是準備這樣處置的?”
王妙音的臉色一沉,冷冷地說道:“既然話說到這裡了,那我也不用跟你隱瞞,裕哥哥,你說你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思,是的,你說對了,這不是我的意思,是整個大晉世家的意思,借著皇帝的玉璽,通過我這個隨軍的皇後來實行。對不起,瞞你到了現在。不過,也應該是跟你說明的時候了。”
說到這裡,她看著眉頭緊鎖的劉穆之:“穆之,這事雖然沒有跟你說過,但想必你的耳目,也早就打聽到了吧。”
劉穆之歎了口氣:“我本來是想在打完仗之後再試試有沒有回轉的餘地,畢竟…………”
劉裕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被這樣至親之人背叛過,以前不管怎麼說,哪怕是被劉毅偷襲,也不是這樣的絕對信任的親人,他吼了起來:“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背著我就決定這一戰的處置?!”
劉穆之輕輕地歎了口氣,肅然道:“寄奴,你冷靜點,彆衝動,如果世家大族沒有從戰爭中獲得人力的回報,他們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痛快地出人出力,我們這支大軍,又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劉裕氣得渾身發抖:“現在是義熙六年,不是太元年間,這麼多年來,我們收的糧,征的兵,分的地,都是大晉的國恩,不是他們世家高門的恩賜,為什麼我奮鬥了這麼多年,仍然得仰世家的鼻息?難道我們的糧草,軍械不是從國庫中出的嗎?難道還是跟以前一樣,是謝家給的嗎?”
王妙音冷冷地說道:“沒有世家子弟代為管理,收取,裕哥哥,你以為這些國庫中的錢糧,是天上掉下來的嗎?你信不信,如果世家不合作,恐怕今年你一粒米都不可能收得上來呢?就算你手下有幾萬,十幾萬肯為你效死,願意跟你北伐的將士,那你如何管他們吃飯穿衣呢?”
劉裕一動不動地盯著王妙音:“你是不是以為,沒了世家高門,沒了你們王家,謝家的合作,我從此就收不上糧,征不得布了?還是你想逼莪徹底跟世家高門撕破臉,以後徹底地提拔重用軍中士人?”
王妙音淡然道:“你就算提拔了他們,他們也會變成新的世家,裕哥哥,這個世界永遠是離不開人管理和統治的,你的理想,跟這些有權有勢之人現實的利益,有衝突。我們謝家能說動這回大多數的家族從軍北伐,不是靠了你許諾的那些個爵位,而是靠了讓大家相信北伐會有足夠的好處,會得到青州和江北的新占土地,也能把南燕軍民,尤其是擅長騎射的鮮卑將士,收為世家的莊客,部曲。”
說到這裡,王妙音看向了劉穆之:“穆之,這話本應該由你向裕哥哥提的,你瞞到現在,也應該坦白了吧。”
劉穆之輕輕地歎了口氣,看向了劉裕:“是的,這就是他們這回肯支持的主要條件,世家高門想要建立自己的武裝,守護自己的莊園,以前黑手乾坤時期他們可以不費力地掌握軍權,可以讓退伍將士成為他們的護衛部曲,現在你改製了,北府老弟兄們自己可以得爵得地,再不可能讓他們象劉牢之那樣成為世家的家將,所以…………”
劉裕咬著牙:“所以,他們就看上了勇猛剽悍的胡人,想直接把他們作為自己的奴隸看家護院,對不對?”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的,就是這樣,他們可不想再來一次孫恩之亂,自己坐以待斃,除此之外,以後要建功立業,從征得爵,靠世家子弟自己上戰場衝鋒陷陣,可太難為他們了,如果有家丁部曲立功,那可以算在主人名下,寄奴啊,事在人為,有些事情,恐怕你隻有讓步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