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徐赤特之後,有二十多個弓箭手也是舉弓欲射,但聽到這話後,十餘個人頓時就放下了手中的弓,看著來騎,一頭辮發與白色的盔纓同在空中飛舞,而來人眉目如畫,絕色的容顏上,英氣逼人,可不正是劉裕的發妻慕容蘭?!
這些從檀憑之時期的神箭突擊營開始就在北府軍中的弓箭手們,驚喜地叫道:“是大嫂,是大嫂啊!”
可是還有三四個徐赤特所帶來的徐家部曲,並不認識慕容蘭,他們的動作也是連貫一致,和徐赤特一樣是直接搭箭上弦就射了出去,等到周圍的同伴發現並喝止時,已經來不及了,三四箭連珠而出,直奔慕容蘭而去。
隻見慕容蘭在馬背之上,纖腰連擺,如同風中楊柳,隨風起舞,隻幾個晃動,這些箭枝就從她的身側紛紛擦過,竟然沒有一箭能射中慕容蘭。
最後的一箭,直奔慕容蘭的左肩而去,她的秀眉一挑,左手閃電般地在空中一抄,這一箭就抄在了她的手中,順勢一個回轉,就上了右手持著的大弓,射出這一箭的晉軍神箭手,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為這一下動作叫好,就隻聽到“嗚”地一聲,一箭射來,自己甚至來不及躲閃,就隻覺得左肩一痛,整個人也向後倒去,直摔地上。
這個箭手口中狂叫道:“我的肩膀,我的肩膀!”
他的心在滴血,作為一個箭手,他很清楚這一箭的來勢與力道,必然是貫穿自己的左肩,而且肩骨肯定會一擊而粉碎,自己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拉弓放箭了,甚至,連當個普通農夫掄鋤頭,也是奢望!
他在想象著這一箭穿肩透背,擊碎骨頭的那種感覺,他閉上了眼,等著這一切的到來,暗中感歎道:想不到我寸功未立,卻要終身殘疾了,老天,你對我太不公平了啊。
但是想象中的碎骨之痛,卻沒有到來,在周圍人的一陣驚呼聲中,他睜開了眼,看向了自己的左肩,隻見皮製的護肩之上,嵌著一根箭杆,沒有箭頭,卻仍然是射進了這張軟皮甲之中,箭還是自己射出去的那根,可是箭頭,顯然已經給慕容蘭取下,若非如此,自己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甚至以這一箭無頭也能入甲的力道,換上自己原來的三棱透骨箭頭,不光是這隻左臂,連性命也未必會有了。
向彌的腳重重地踢在這個小兵的屁股上,厲聲罵道:“蠢材,大嫂要不是手下留情,你這條小命早沒了!”
這回這個小兵才反應了過來,哭道:“我錯了,是我的錯,謝大嫂不殺之恩!”
而在他的聲音中,慕容蘭一人一馬,如閃電般地衝向了晉軍的陣列,這回所有人都自覺地向兩邊閃開,甚至是以手按胸,向著慕容蘭行起了禮。
向彌咬了咬牙,翻身上馬,對身邊剛剛從地上爬起的徐赤特大聲道:“赤特,不許放箭,這是軍令,再有人敢向大嫂出手,我親手宰了他!”
徐赤特這回不敢再說什麼了,慕容蘭的武功一向隻是耳聞,今天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什麼是天外有天,以前所有的軍中關於劉裕這對戰神夫婦的傳說,得到了親身體驗,自然是不敢再有任何非份之想。
向彌的身影也隨著一陣馬蹄聲遠去,徐赤特轉眼四顧周圍的幾百名將士,人人看著慕容蘭遠去的身形,臉上儘是崇拜之色,畢竟都是軍人,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這些人絕大多數並沒有象向彌那樣和慕容蘭並肩戰鬥過,但今天見她的這一段出城,避箭,奪箭,反射,那現在心中和臉上,都隻寫著大大的一個“服”字了。
徐赤特咬了咬牙,沉聲道:“發什麼呆啊,還不快點清理戰場,沒聽鐵牛哥說嗎,把這些個死鬼怪物,全都給我燒了,不然,都彆想進城啦!”
慕容蘭銀甲白馬,一路疾馳,身後的晉軍軍陣,已經越來越遠,而在百餘步外,新的一大隊晉軍,卻已經在開始布陣,畢竟,前麵的戰況,隔了幾百步的後隊,是看不清楚的,隻能看到一個非晉軍衣甲的敵騎,飛速而至。
前排的甲士們在匆忙地舉盾持槊,而後排的弓箭手們則在搭箭上弦,嚴陣以待,他們都知道,能衝過前方向彌和徐赤特親自鎮守的陣列,衝到這裡的,定是勁敵,哪怕隻有一個,也要如臨大敵般地防守。
慕容蘭一聲長“籲”,座下的浪裡白收住了飛奔的四蹄,緩立於地,輕輕地搖頭甩尾,慕容蘭疼惜地撫著它長長的鬃毛,喃喃道:“難道,真的要逼我出手傷人了嗎?”
向彌的聲音在後方響起,上氣不接下氣:“大嫂,大嫂,你,你等等鐵牛,等等,鐵牛…………”
慕容蘭一咬牙,鳳腰一扭,在馬上倒轉過來,同時搭弓引箭,直指來騎,這回她用的箭枝上,箭頭閃閃發光,絕非之前的空箭杆,對著二十步外,挾塵同至的向彌,冷冷地說道:“鐵牛,不要逼我對你動手!”
向彌連忙控住了馬,在十餘步外停下,他高高地攤開了雙手,讓慕容蘭看清楚他的手上並無兵刃,然後大聲道:“大嫂,彆誤會,我不是來跟你為敵的!”
慕容蘭放下了手中的弓,但箭仍然扣在弦上,沙場上呼嘯的風,吹拂著她的秀發,她沉聲道:“鐵牛,我要去見寄奴,你為何苦苦相逼,非要逼我跟你動手嗎?你不會真的以為,現在我剛生過孩子,就打不過你了吧。”
向彌哈哈大笑道:“大嫂,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在馬上打得過你了,彆說我,就是寄奴哥和阿壽哥,也未必能在馬上勝過你,你的馬上功夫是天生的,不是我們這些漢人可比。”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我真的好懷念,當年我們一起在北府軍中的日子,那時候,我們一直操練,總是那麼地無憂無慮,也沒想到有這麼一天,會你死我活,刀兵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