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規輕輕地搖了搖頭,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平靜地說道:“各位,你們的提議都非常不錯,看得出來,你們也都是心係國家安危,心係江陵得失,才會有這樣的考慮,但是,我再強調一點,如果我們的目標隻是保下荊州,那你們的打法就是最正確,也最穩妥的。可如果我們的目標是解救大晉,要策應希樂哥的攻勢,那我們就必須主動出擊,儘可能地消滅敵軍的水師艦隊,斷敵後路。”
魯宗之的眉頭一皺:“這又是何意,你就這麼肯定,劉毅的豫州軍團一定會主動出擊,一定會失敗?”
劉道規很肯定地點頭道:“是的,我幾乎可以肯定這樣的事會發生,而且我必須為這樣的禍事作準備,儘力阻止或者是拖延它。大家想想,就在大半年前,無忌哥剛剛戰敗的時候,江陵的情況比現在還糟糕,但妖賊隻留下了桓謙和苟林兩路人馬在這裡牽製我們,盧徐二賊卻是全力西進,為的是什麼?”
魯宗之點了點頭:“當然是想一鼓作氣,趁著何無忌剛剛戰敗,江州覆滅的大好機會,直攻豫州,隻要能打敗劉毅,就可以直指建康。”
劉道規點了點頭:“這就是妖賊,我跟隨大哥,與他們作戰多年,最深刻的一個體會就是他們的兵法,狡詐多端,變化無窮,但有一點,那就是他們會儘一切的努力,去集中優勢兵力,攻擊我軍的一部,形成局部多打少,強打弱的情況,一旦出現這種機會,他們會毫不猶豫,押上所有的主力進攻,直到破敵為止。這就是他們起兵以來,攻擊如此凶悍,幾乎無人可擋的原因。”
劉遵考若有所思地說道:“聽征西這麼一說,還真是如此,妖賊向來是集中優勢大軍攻擊一點,這次盧循卻是親自帶水師艦隊來攻打江陵,徐道覆倒是留在豫章繼續跟希樂哥對峙,這不符合他們以前的打法。”
檀道濟點了點頭:“上次妖賊就是合兵一處,直指豫州,情況一度非常危險,但盧循和徐道覆的兩支主力是連荊州也不管,隻留下桓謙和苟林兩支人馬,目的應該是拖延時間,而不是指望他們真的可以攻下江陵。如果不是征西的大發神威,在出師不利,江陵孤城一座,人心思叛的情況下扭轉了戰局,連續消滅了兩路賊軍,隻怕不僅我們不保,就連希樂哥,也很難在當時頂住妖賊的攻擊了。”
魯軌哈哈一笑,這會兒他又找到了說話的機會:“我現在也沒弄明白,為什麼當時的妖賊不全力攻下江陵,再東進豫州,如果當時妖賊也是兩大賊首合兵一處,全力攻打江陵,即使是以征西當時的神勇,恐怕也難抵擋吧。”
劉道規點了點頭:“是的,我承認以當時的情況,妖賊要是全力打江陵,恐怕我守不住半年,而且希樂哥在當時的情況下,是絕不可能發兵來救的,但如此一來,妖賊可以拿下江陵,卻再無東進的可能了,他們的對手,可能會從大晉,變成了殺回荊州的桓謙,還有一心隻想著擄掠,代表著後秦利益的苟林。甚至連譙蜀,也可能加入進來亂戰呢。”
檀道濟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他們是為了避免因為一個荊州而跟這些貌合神離的盟軍狗咬狗,這才主動東進的?不是為了迅速地擊破希樂哥嗎?”
劉道規正色道:“速攻希樂,也是一個原因,但那是次要的,如果能速攻得成,那自然是一鼓作氣,如果被阻擋住,那就可能回來再攻下荊州,可他們沒想到,我迅速地解決了桓謙和苟林,不僅荊州全境光複,打通了和雍州的聯係,讓魯將軍和我們齊心會合,還開始威脅到長沙,巴陵一帶的補給線,所以妖賊進退兩難,攻勢一時就停止了。”
“當然,也多虧了懷玉,在希樂哥因病暫時不能指揮全軍的情況下,靠著本部人馬,在安慶一帶擋住了妖賊的水陸聯合攻擊,形成了相持,給豫州軍團的重整,爭取到了時間,期間與妖賊大小接戰數百次,勝多負少,他的功勞,並不比我小。”
檀道濟笑道:“孟家兩兄弟,猛龍和懷玉,都是難得的將帥之才。隻可惜,猛龍他,唉…………,不過,征西,你的意思,是妖賊這回盧循回師,而徐道覆留在原地,是要詐希樂哥出擊麼?”
劉道規點了點頭:“是的,盧循如果真的想當江陵,隻會留偏師在前線抵擋懷玉,絕不會自己和徐道覆分兵兩頭,要麼就是不管長沙的後路,全力押上,突破懷玉的正麵,但分兵是兵家大忌,除非是妖賊內部兩大巨賊公開翻臉,不然斷不至於此。”
檀道濟的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他們就是故意製造妖賊分兵的跡象,實際上就是要誘希樂哥出擊?”
劉道規正色道:“是的,我最擔心的,就是妖賊再現當年伏擊謝琰將軍的打法,利用希樂哥想要跟我大哥爭功的心態,再以為妖賊已經水師回軍,江上再無可以攔阻的力量,就水陸並進,到前方與懷玉合兵一處,與徐道覆決戰。甚至,以希樂哥的個性,恐怕連懷玉都不能容,會把他調往後方,自己指揮呢。”
檀道濟咬了咬牙:“當年西征之時,希樂哥就做過這種事,把道規哥你給支開他處,自己要奪那攻克江陵之攻,要不是桓振後來凶猛難製,打敗了無忌哥,恐怕他都不會把你叫回來合力攻打桓振,這次,怕是昔日之事,要重現了,道規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搶在希樂哥犯渾壞事之前,先儘量打敗敵軍的水師,威脅長沙,讓妖賊即使能打贏希樂哥,也不敢全軍東進,攻擊建康,是嗎?”
劉道規歎了口氣:“我也希望我的預測是錯的,但為將者,未慮勝先慮敗,妖賊絕不可能真的分兵,要麼是徐道覆也秘密前來,在軍中指揮,要麼是盧循本人不在這裡,而是在豫章前線,無論哪種情況,我都不能坐在江陵城裡靜觀其變,一定要主動出擊才行,敵軍的真正戰略意圖,隻有打一打,才能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