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弘之勾了勾嘴角,說道:“好像他們追不上了,也難怪,我們的黃龍戰船的槳手,比這些小船要多出不少,現在我們在前麵,他們在後麵,水流也不如我們的快,道濟哥,看來我們是可以實現原來的計劃,把敵軍遠遠地引開了。”
檀道濟沒有直接回答,直勾勾地看著三裡多外,那正火光衝天的江麵戰場,若有所思,突然,他開口道:“弘之,傳令,慢慢地降速,降下槳頻,也調速風帆的位置,還有,放出幾十條小船,駛向江岸,作出驚慌逃亡的樣子。”
傅弘之的臉色微微一變:“道濟哥,你這是故意要他們追上來?放下幾十條小船,那可是讓我們自己的戰鬥人員減少哪,要是敵軍真的衝上來,那可怎麼辦?一定能戰勝嗎?”
檀道濟微微一笑,拍了拍傅弘之的肩膀:“弘之啊,我不是說放慢槳頻嗎,那就讓底層的槳手們,上那小船駛向江岸,敵軍一定不會去理會他們的,隻會向著船隊追過來,這樣在距此三裡左右的地方,我們就能讓敵艦追上了。”
“這個地方,離敵軍的枚回洲主船隊有八裡左右,離著那些巨艦,超過十二三裡,敵軍肯定不會多注意這裡的戰事,黑夜中也看不清楚情況,傳令下去,讓逃離的小船,打起燈火,全力向江岸逃躥,大船不點燈火,不過…………”
說到這裡,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後那些全副武裝的北府軍戰士們,點了點頭:“讓大家把甲胄脫下,穿到稻草人的身上,再綁些石頭,在敵船接近時給我扔到江水中,造成大家在跳船逃命的樣子,敵船接近到一百步內時,最後的五艘船全部停船,軍士埋伏在底艙,甲板上散落軍械輜重,這時候前麵的船隻全部加速撤離,告訴埋伏的兄弟們,看我這條江陵號的信號,舉火為號,一旦點火,就全部給我殺出來,乘小船離開的船工,也全都架船殺回,阻敵後路!”
檀道濟身後的旗手們,飛快地把他的命令用旗語下達,他的眼中冷芒閃閃,看著身後緊追不舍的敵軍船隊,嘴角邊勾起一絲殘忍的殺意:“妖賊,這回管教你們片板不回!”
天師道追擊船隊中,當先一條快船,正是被叫做小李子的林子浩首徒,名為李一帆的座艦,這是一條兩層甲板的蒙衝艦,三十名槳手的呼喝之聲,從下層的船艙裡一陣陣的傳來,偶爾還有皮鞭落到皮肉之上,以及接著而來的慘叫聲與怒吼聲混於其中,顯然,為了追上前麵的晉軍逃逸船隊,這支追擊船隊,已經把速度開到了最大。
李一帆持著一柄三股魚叉,腰上係著漁網,藍布額擋仍然纏在頭上,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裡餘的晉軍船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在他的身邊,一個親衛弟子搖頭歎道:“唉,就是因為在船上跟麻師叔多吵了幾句,誤了最好的時機,師父,咱們怕是追不上敵船啦。”
李一帆扭頭一看這個多嘴的家夥,眼中凶光一現,嚇得這人趕快閉上了嘴,不敢再言語,隻聽李一帆吼道:“就你能得跟祖師爺一樣,知道這些事,對不對?”
這個弟子連忙說道:“弟子一時失言,請師父千萬彆往心裡去,前麵的敵船這時候是一時逃命加速劃槳,但以他們的水平,不可能一直保持這個速度的,我們一直追,肯定能追上。”
李一帆的神色稍緩,點了點頭:“伱小子,這話還象點樣,晉軍的戰船上,恐怕那些甲士是北府軍士,而槳手船工肯定是原來楚軍的,這些人不可能真正一心,同舟共濟,隻要我們一直保持追擊,那些楚軍船工水手,肯定早晚會棄船逃亡的,到時候,嘿嘿,就是我們…………”
他的話音未落,身邊的那個弟子突然麵露驚喜之色,伸手指向了前方:“師父,你看,敵軍的小船在逃離,真的讓您給說中了啊,船工們在逃命哪。”
另一個手持令旗的弟子也笑道:“對的對的,這些小船跑的很快,一看就是有經驗的船工在操縱駕馭,而那些大船,哈哈,全都慢下來了呢。”
第一個弟子的聲音越來越興奮,語速也在加快:“就是就是,哈哈,不僅小船在逃離,大船上都有身著甲胄的人在跳江呢,師父你看,最後麵的幾條黃龍戰船,越來越慢,都要停了呢。哎呀,連船槳都不動了,快要停在江上打轉了呢。”
李一帆滿意地摸著自己的下巴,得意地說道:“看吧,我說得沒錯吧,你們這些小子,就是不懂敵情,不知人心,這荊州本是桓楚舊地,北府軍也不過是外來戶,楚軍的那些舊部船工,憑什麼要為北府軍賣死力?大難臨頭,一定是先自己逃命,都給我聽好了,現在晉軍後麵的戰船在逃命,在跳江,但這些也許是他們的計謀,前麵還有四十多條船呢,說不定還有敵軍的大將在,全都給我衝上去,一個也不許放過!”
第一個弟子的眼睛眨了眨:“那,那些後麵的停下來的船,就這樣不管了?有點太可惜了吧,明明他們船上還有不少東西,就這樣不要了?”
李一帆擺了擺手:“傳令,前鋒和中軍的五十多條快船給我上,不要理會留在後麵的那幾條黃龍船,大魚在前麵,不要貪圖小利,後軍的十幾條小船,再去派人上那幾條黃龍戰船,到時候給我把船俘虜了,哪怕沒東西,也不要把船弄沉。多好的戰船啊,白白擊沉,太可惜了。”
持令旗的弟子眉頭一皺:“師父,林師公可是說過,隻要擊沉摧毀敵船就行,再說,小船上不過二十餘人,還要操縱自己的船,隻能最多上十餘人到敵船上,萬一敵船上還有戰士,豈不是…………”
李一帆咬了咬牙:“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樣,先彆發旗號,等我們經過敵軍戰船,看看上麵的情況,再作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