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超石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手也握成了拳頭,骨節格格作響,顯然,他在壓抑著自己的怒火,可是這些話,他又是無法反駁,因為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實。
劉穆之歎了口氣:“陶公,這些舊事不用再提,那些年是大晉內戰,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朱將軍,胡將軍,魯少將軍他們身在荊州雍州,自然是要聽當時荊州刺史的號令,而當時在朝中掌權的王恭,司馬道子這些人也並非善類,我們北府兄弟不也同樣在這些內戰中手上沾了荊州和雍州的兄弟們的鮮血嗎?這樣的悲劇,再也不要發生了,也儘量少提為好。”
陶淵明微微一笑:“我並無翻舊賬的意思,這些事,確實是我們大晉的悲劇,傷痕,而且荊揚之間的矛盾,內戰,也不是從王恭和桓玄時開始,大晉剛開國時就是有這些內戰的悲劇了。隻不過如劉仆射說的那樣,這些悲劇,不能再重複了,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們為了給死去的兄弟們報仇,就要在江州放手大殺,把那些附逆過妖賊的江州豪強們斬儘殺絕,這樣隻會造成更多的仇恨,流更多的血。然後江州以後就會忠誠了嗎?”
說到這裡,陶淵明看著薛彤和高進之,沉聲道:“薛將軍,高將軍,你們二位是不是可以保證,要是如你們這樣在江州去報複性地大殺,把那些附逆妖賊,打過妖賊旗號,給妖賊提供過實質幫助的江州豪強們,大殺一通,就象劉牢之當年在吳地以這些罪名劫掠吳地的土豪地主們一樣,以後江州是不是就能徹底平定了,再有下次動亂,也不會附逆了?”
薛彤的神色有些慌亂,他也開始意識到自己話中的漏洞了,但仍然是語氣強硬地說道:“這怎麼能一樣?按你的這個說法,難道附逆作亂的,就完全不懲戒了?那國法還要來做什麼?”
陶淵明淡然道:“按國法,當然是要懲罰的,甚至可以滿門抄斬,但實際上,幾乎整個江州到豫州,包括荊南和廣州的土豪地主們和部落首領都附了逆,作了亂,你殺得過來嗎?懲罰得過來嗎?”
薛彤沉聲道:“總不能因為賊人數量不少,就放棄對他們的懲罰和製裁吧,這樣以後豈不是人人作亂?”
陶淵明歎了口氣:“所以之前討伐孫恩之亂時,即使是你們的劉大帥,在取得優勢後也是赦免了那些叛亂的人,主動投降的人都赦免了,不再問罪,隻有那些戰場上給俘虜的死硬妖賊,才送進格鬥場或者是打入奴籍讓他們贖罪。當年劉大帥的赦免,雖然沒有感化盧循和徐道覆,還有他們手下的老賊,但起碼吳地的百姓們,沒有再從賊的吧,後麵不也是實現了這些年的太平和恢複嗎?”
“這次妖賊的數量龐大,來勢凶猛,彆說江州的豪強地主,就算朝廷的官員和將校們,加入他們的也不在少數。人皆有趨利避禍之心,我們作為文武官員,守不住地方,落入妖賊之手,就得要所有的那些豪強地主和百姓都為大晉死節?這是做不到的事,不要強人所難,被迫加入妖賊是可以赦免的,現在我們應該做的,就是給這些附逆之人一個回頭的機會,而不是對他們趕儘殺絕,讓他們頑抗到底,甚至是掩護妖賊頭子們有逃跑或者是喘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