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天寒白屋貧(1 / 1)

屋子最東邊的地方,有個燒的火紅的壁爐,火光在裡麵跳躍。

“喲,老疙瘩來了,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要啥,我給你稱。”老板娘五十來歲,四肢和軀乾臃腫鼓脹,笑起來的時候,腮幫子同樣是鼓著的。

紀墨看到她的眼睛,便想起來了自己的眼睛。

相看兩厭。

不禁又是悲從中來。

“給我來點米吧。”

眼前最重要的是保證自己不餓死,有足夠的米吃,至於肉或者蔬菜,是不用多想的。

反正想了也是白想。

“這個你看看怎麼樣?”老板娘直接掀開了糙米口袋,一條馬路上住著,誰能不知道誰?

粳米,細米,完全不是紀墨能吃得上的。

“多少錢?”紀墨好像很難啟齒似得,前半輩子泡麵必有腸和蛋,酸奶必不舔瓶蓋,後麵兩年下半身癱瘓,住的都是最好的醫院,最貴的病房!什麼時候也沒為米價斤斤計較過!

“不能要你貴,”老板娘接著又道,“都是家門口的,你心放肚子吧。”

“行,來十塊錢的。”

十塊錢對他來說也叫錢啊?

真逗,那他媽是命!

命!

是命啊!

人窮誌短,馬瘦毛長,先這麼湊合吧。

老板娘找了個麻繩編織袋,唰唰的往裡盛了點,隨意比量下秤砣後道,“壓秤,你放心吧。”

“行,謝謝了。”他現在是個窮人,為難他的事情多了,這娘們能算老幾?

懶得去做爭論。

“慢走哈。”老板娘又招呼了一句。

寒風凜冽。

他把身上的舊襖子夾的更緊了。

在雪地裡一步一步的挪著,經過城隍廟的時候,聽見了叫聲。

他好奇的鑽進了腦袋,空洞洞的城隍廟裡,城隍爺占據當中,旁邊是一個火堆,劈材在裡麵燒的劈裡啪啦響。

火堆旁邊是一個簡易的一人寬的木床。

頂著糞球腦袋的賴三倒提著一條白色的小狐狸崽子。

“老疙瘩,吃肉啊。”賴三熱情的朝他招手。

“從哪裡抓來的?有本事啊?”

賴三和紀墨一樣,也是本地的土著,父母雙亡,從小吃百家飯,到三十多歲了,依然是個不務正業的老光棍,漸漸地就不受溯古鎮裡人的待見了。

“昨天來了一個考古隊.....”賴三低聲問,“你知道吧,幾十號人,又是汽車,又是卡車,後麵還有驢子和馬,那陣勢真不是蓋的。”

“不是,我是問你這條狐狸是哪裡來的?”紀墨直接奪了他手裡的小狐狸,害怕被咬,直接給箍住了嘴巴。

“看考古隊進老林子,好奇跟著看看,結果這狐狸直接竄了出來,跑的比兔子還快,我直接給逮住了,你說厲害不厲害?”賴三得意的道。

“厲害。”紀墨不意外,這賴三好歹會點功夫,隻是混到如今的樣子讓人有點不忍直視。

“米啊....”賴三瞅著紀墨的米袋子笑著道,“你出米,我出肉,咱倆搭個夥?”

“給我吧,狐狸肉不好吃。”論胳膊腿,紀墨不是個,硬的來不了,隻能用軟和話糊弄道,“等過幾天我弄著豬肉,咱們燉粉條。”

“你當我傻啊?”賴三沒好氣的道,“你知道一個皮子就多少錢了嘛,拿到貨棧就是錢。”

“談錢多傷感情啊?”紀墨笑著道,“再說,你三哥是什麼人,當然看不上這點錢。”

“算你小子有眼力,你三哥我是想掙錢,多的是來錢地,”賴三哼哼唧唧道,“考古隊找我做向導,給我加錢到200,我都沒樂意,不然嘿嘿......”

“你傻啊?200塊啊!”紀墨的心火熱了起來,恨鐵不成鋼道,“考古隊人呢?”

“沒人帶他們進,他們自然進不去,在老陶家的旅店住著呢。”

“不對啊,這大冷天的,不是考古的季節啊?”紀墨納罕道,“起碼得夏季吧,沒有凍土層,啥都好挖。”

賴三道,“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結果一細問,他們要過龍蕩河,繼續往北邊去,那河又沒橋,不通路,再跑前麵草皮甸子,夏季爛泥沼澤地,不管是人,還是機器,都得陷進去,這季節正好,除了雪厚一點,天冷一點,沒彆的毛病。”

“過龍蕩河?”又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紀墨搜腸刮肚,終於想起來一點什麼。

過了龍蕩河就是傳說中的極北之地,太陽永不落。

他一尋思,估計是夏季極晝,自然冬季會有極夜現象。

賴三本來想趁著紀墨不注意奪回狐狸,結果紀墨摟的緊,又不得不縮回手,點著旱煙,沒好氣的道,“從古至今,凡是過了龍蕩河的,就沒完整人回來的。

大概我上小學時候那會,有不信邪的,闖進去了,七十多個人啊,僥幸回來一個,結果變成瞎子了。

那個慘哦。”

“哎,”好不容易重活一回,紀墨熄了拿自己小命去開玩笑的心思,不論其它,光是極寒,就不是他這樣的凡人能抗的過去的,且沒有防護設備,小命懸,“米給你一點,狐狸我抱走了。”

“哎,想什麼好事呢?”賴三不樂意了,“這是老子抓的!你他娘的....”

“帥哥罵人叫真性情,醜人罵人叫沒家教。”紀墨沒好氣的道。

“說好了的,一起搭夥,你一個人占了算怎麼回事?”賴三笑嗬嗬道,“一鍋燉不下,晚上還有富餘。”

“三哥,給我吧,你看行不行?要不這樣,米我分你一半。”紀墨好言道,“給個麵子?”

“哎,也就你小子,看在和你大哥一起長大的份上,給你個麵子。”賴三拿起自己的搪瓷盤,從紀墨的米袋子開始倒米。

“哎,給我留點。”紀墨著急了,這是要一網打儘的節奏。

一手抱著小狐狸,一手奪了米袋子。

“瞧你那小氣樣,我這還有野豬臘肉,彆說哥沒照顧你。”賴三道。

“有酒嗎?”紀墨現在想暖和一點,這鬼天氣,冷的不像話。

“不帶你這樣得寸進尺的。”賴三皺眉道。

“你是我哥,不得你照應我嘛。”紀墨嬉皮笑臉道。

賴三從城隍老爺的肚子裡扒拉一個一升多的玻璃瓶子,猶豫半晌遞給紀墨道,“省著點喝。”

“謝謝三哥,喲,還新被子啊。”紀墨一猜就知道來路不正,屁股坐在上麵,半截被子搭在腿上捂著,也不顧瓶口臟不臟,一口悶了下去。

辛辣直衝腦門,眼淚水都要出來了。

半晌後,渾身火辣辣暖洋洋。

“真是舒坦啊。”懶洋洋的蜷進了賴三的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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