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不切實際的幻想(1 / 1)

岑久生從邊上過來,鄙夷的看了眼麻三道,“這樣的酒店,知道多少錢嗎?

一晚得三塊大洋!

你還想住,怎麼不美死你?

一天到晚,不尋思點正經的,儘想著好事,何家老太爺又不是開善堂的。”

“三塊?不就是張破床嗎?”

作為一個經常出門入戶,見識多廣的專業人士,麻三也被這價格嚇得瞠目結舌,“都在裡麵乾什麼啊,住這麼貴的?”

岑久生笑著道,“吃大菜,抽大煙,還能做什麼事,反正那時專門給有錢人住的地,這價格就是為了專門擋著咱這種破落戶去的。

你以為你是誰啊,阿貓阿狗隨便就在老太爺們麵前晃悠了?”

麻三從口袋裡掏出來幾塊大洋,在岑久生麵前晃晃,然後不屑的道,“你住不起,以為老子也住不起了?”

岑久生道,“你住得起你就去住就是了,沒人攔著你,就看你心疼不心疼,有這幾塊錢大洋啊,可以在東方港睡好幾晚姑娘。”

不光保安隊的人眼睛放光,邊上的其他人也繞嘴打聽,雖然東方港不算大城市,但是對他們這些從溯古鎮這樣小地方來的人也足夠長見識了,不做點什麼,好像白來一躺似得!

岑久生很少得這麼多的關注,見眾人紛紛圍過來,高興地不得了,為了顯示自己見識多廣,連哪家在哪條路,什麼長相,價格都說的明明白白。

紀墨站在邊上,口乾舌燥,有心也跟著圍過去,奈何人太多,擠不過去。

點著一根煙,等手裡的煙抽到一半,岑久生麵前的人散乾淨,才慢慢悠悠的踱步過去,問道,“你怎麼也跟著來了,梁啟師不是讓你在家守著嗎?”

岑久生笑著道,“這麼多東西,我不得跟著送一趟嗎?

再說,許多牲口馬車,又不能帶上船,要不就在這裡賣掉,要不我就帶回鎮裡。

總不能扔這裡吧。”

紀墨點點頭道,“看來這裡一半人得回去,那到了安山可怎麼辦,租牲口?”

岑久生道,“老疙瘩,這你就不知道了,安山是大城市,馬路又寬又大,同時能跑好兩輛大卡車!

誰還用牲口啊?

你以為是在這土旮旯呢?

比如咱們掌櫃的,在安山就有三個鋪麵,兩套宅子!

隻要到地方,就有人開車來接。”

“是啊,都有汽車了,要什麼牲口啊。果真是貧窮限製我的想象,”紀墨感慨道,“還是有錢好啊。”

“誰說不是呢。”岑久生接著道,“老疙瘩,怎麼樣,回頭我帶你去見識一下?”

“哎呀,”紀墨像模像樣的沉吟了一下,接著道,“我還真沒來過這種大地方,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我就跟你走走吧。”

隻有深入實踐,才會體會到民間疾苦,知道深淺。

瘸子大聲道,“鎮長,我也去。”

“還有我,還有我。”駝子不甘落後。

“我耳朵沒聾!”紀墨氣的不得了,這麼大聲,是怕彆人不知道?

駝子嘿嘿笑了兩下,又看向岑久生道,“哪裡可以買媳婦,你帶我去吧!

明天我們就回去了,就沒時間了。”

紀墨氣急的道,“你真要買啊?”

駝子道,“鎮長,我家三代單傳,不能到我這一代就絕戶!”

紀墨沒好氣的道,“你妹子不是人?”

駝子道,“她將來要嫁人的,孩子又不能姓吳!”

紀墨道,“那就找個姓吳的嫁了,那孩子不就姓吳了嗎?”

駝子堅持道,“鎮長,我得娶媳婦。”

“隻要手裡有錢,娶媳婦多大個事啊,”岑久生笑道,“誰能被你帶走,那就是天大的福分,不然留這裡吃不飽,穿不暖,那是真的生不如死。”

紀墨問,“那也不合適吧?”

岑久生道,“你情我願,有什麼不合適的?再怎麼樣,比死強吧?”

趙貴和來福從酒店裡出來,大聲的招呼,大家夥開始往城區邊緣的貨棧去。

貨棧位於一條大河的岸邊,清澈的河水從山上下來,直奔入海。

草木蔓發,春山可望,美不勝收。

岑久生道,“這就是咱們溯古河的終點,這一路跑的太遠了。冬天的時候,老行頭拋的木頭,全掉這來的,把河道堵住,來不及撈,這一帶的人全讓他給得罪了。

要不是花點錢,他現在才沒好呢,說不準,小命就丟了。”

保慶往上遊走了兩步,遠離在那喝水的牲口,洗衣服的居民,用手捧著清澈的河水喝了兩口,喝完後笑著道,“還彆說,還是那味,甜滋滋的。”

帶頭脫下衣服,一下子躍入了水中。

水裡的孩子朝他身上潑水,他也沒惱,隻是用蒲扇般的大巴掌潑回去,把水裡的孩子嚇得連連尖叫,一窩蜂的光著屁股跑上了岸。

河裡的大水牛也跟著哞哞直叫。

綿延的群山,綠草如茵的廣闊大地,蔚藍的天空,大自然酣暢淋漓的展示了自己獨特的個性。

“這地不錯。”紀墨坐在草地上,接過麻三的煙,接著問,“都安排好了?”

麻三道,“鎮長,住處安排下來了,馬都在河裡喝水,其他人都下河洗澡了。”

說著指了指聚集在河裡的保安隊的眾人。

紀墨道,“打聽下,看看附件有什麼好館子,吃頓大菜,豬肉燉粉條,全部來硬的,當然,海鮮也得要。”

麻三嘿笑道,“鎮長,岑久生介紹了個館子,回頭咱們可以去看看。”

紀墨道,“晚上隨便到處溜達,他們瘋,但是酒少喝點,彆明天早上起不來,早走早到家。”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突然間對自己的那幾間狗窩有了歸屬感,才離家一天還不到,就這麼迫切的想念,可謂是歸心似箭。

麻三道,“鎮長,不敢喝多,晚上得有人守夜。這趟其實還是挺順的,就當出來散散心了。”

紀墨道,“是啊,人不出來走一走,都不知道待在家裡有多舒服。”

麻三道,“.......”

紀墨看著眾人在河裡遊得暢快,忍不住也脫了衣服,熱了下身,鑽入了水裡。

寬闊的河麵上,遊了兩個來回以後,才踩著厚厚的草皮子上岸,腳上居然也沒有一點泥巴。

穿上布鞋,仰望遠處蔚藍的大海,吐出胸中的那口氣,整個人神清氣爽。

東方港的貨棧不比溯古鎮梁啟師的小貨棧,這裡不但有放貨物的地方,允許牲口住,還能給人住。

麻三包了兩間房,一間是大通鋪,保安隊的人都在裡麵睡,另一間房是給紀墨的,這是他作為鎮長的優待。

“其實無所謂的。”紀墨看著自己的房間,表示很滿意,但是還是表示了下遺憾,“大家夥擠在一起也沒有什麼不好,人多挺熱鬨的。”

就是臭了點,有狐臭的,有口臭的,最可怕的是腳臭,三十多個老爺們在一張炕上,那味道,想起來都讓人窒息。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和這麼老爺們擠一起的。

駝子埋怨麻三道,“我就說吧,鎮長肯定願意和我們住在一起,你非要多事,還浪費錢,給單獨開一間房,我去退了吧。”

“不用了,退來退去的,多麻煩啊,就這麼湊合吧。”紀墨麵上笑嘻嘻的,心裡恨不得把駝子給踹上一腳。

你他娘的太沒眼力勁了,不過又生怕駝子打擊了麻三的工作積極性和能動性,安慰麻三道,“做的不錯,再接再厲。”

“鎮長,這是我特意去給你買的,”麻三從懷裡掏出來一個紙包,解開外麵的繩子,露出來的是茶葉,“上好的龍井,咱們鎮上都沒有賣。

我給你泡一杯嘗嘗,要是好的話,咱們回頭就多帶上一點。”

“我自己來,越好的茶葉越是不能用開水,泡起來還是有點講究的。”感動的淚水從紀墨的嘴角流了出來,麻三太貼心了。

把自己的茶杯徹底洗乾淨之後,先倒上熱水,等涼一會,才小心翼翼的撮了點茶葉進去,抱著茶杯深深的聞了一下。

“鎮長,怎麼樣?”麻三期待的問道。

“不錯,不錯,好茶。”紀墨笑著道,“不過也不能太好的茶葉,我這嘴巴慣壞了,以後就麻煩了。”

駝子道,“鎮長,你說的有道理,我娘說,苦日子過長了就習慣了,好日子過多了,就過不了苦日子了,有錢不能亂花。”

“說的不錯,”紀墨笑著道,“所以啊,這就是我不讓你買老婆的原因,多費錢啊。”

駝子嚷著道,“鎮長,那可不行,我都跟岑久生說好的,他等會就帶我過去看。”

紀墨白了他一眼,沒再搭理他,抱著茶杯,站在窗口,望著窗外的大海,藍天,海鳥。

這不就是自己向往的海景房嗎?

“鎮長,吃飯去吧。”到吃飯的時候,麻三出現在紀墨的房門口。

“其他人呢。”紀墨隻看到了馬東、保慶、楊老實,以及與楊老實形影不離的楊八指。

楊老實被楊八指煩的都要哭了。

他走到哪,楊八指跟到哪,哪怕是他下河洗澡,楊八指也光著屁股跟著下水。

楊老實不怎麼會說話,更不會罵人,但是,他還是儘自己最大的努力組織了語言,向楊八指表達了歉意、恐慌、不安,但是楊八指不為所動。

想讓他走很簡單,給他一把槍。

楊老實肯定不樂意。

他老實歸老實,可又不傻。

不是他的錯,為什麼要他承擔?

麻三道,“鎮長,有的跟著岑久生跑了,有的去彆地看熱鬨了,就我們幾個在。”

紀墨道,“齊備、臧二這種都有老婆的,去跟著湊什麼熱鬨?”

麻三道,“他們不是跟著岑久生走的,自己單獨往街裡去的,說是給媳婦孩子買點東西,不空手回去。”

“他們不再更好,咱們自己吃,還能省點錢。”

紀墨經過楊八指的麵前的時候,又看了他一眼道,“走吧,兄弟,請你喝一杯。”

他都替楊老實發愁。

但是,他沒招,對於楊八指這種死皮不要臉的,打罵都沒用!

岑久生說的飯館位置,眾人並不清楚,為了省事,乾脆找輛黃包車領路,紀墨坐上去,其他人身後跟著。

到了地方後,紀墨才發現這個飯館子距離他們住的地方還真不近,如果光靠走路,起碼得走半個小時。

“整個一條街都是飯館子,大部分都是海鮮,你們想吃什麼都成。”車夫接過錢後,拉著黃包車轉身就走了。

街麵是沿著海岸線建的,每家飯店都燈火輝煌,招牌明亮,不時的有汽車、卡車往來穿梭。

往前幾步便是柔軟細膩的沙灘,上麵還有不少人在那溜達。

麻三道,“鎮長,真漂亮,你看那燈,就是比煤油燈好。”

紀墨道,“廢話,這才叫生活啊。”

剛到飯店門口,夥計便趕忙迎過來招呼。

眾人沒到裡麵坐,而是直接坐在門口的桌子上,迎著海風,聽著海浪。

“有什麼好吃的儘管上,咱們不差錢。”

恍然如夢,紀墨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現代,坐在街邊擼串。

麻三點菜,一盆豬肉粉條,剩餘的全部是海鮮。

“鎮長,喝點?”保慶問。

“那就來兩瓶,大家分著喝。”紀墨同意了。

不等菜上齊,每個人的麵前都放了一杯白酒。

紀墨撬開一個生蠔,連說了好幾聲好。

保慶道,“鎮長,這地方真不錯,弄得我都不想走了。”

紀墨道,“那你留下來就是,反正你不是溯古鎮本地人,老光棍一個,哪裡不能去。

何況,你現在又有錢,說不定能夠在這裡置套房呢。

又這麼有本事,哪裡不能混口飯吃,在我們那旮旯待著,真是屈才。”

保慶道,“鎮長,你說笑了,沒了你的英明指望,我就什麼都不是。

我要是真有本事的,就不該逃難的,早就混出頭了。”

紀墨笑著道,“你們現在越來越會說話了。”

關鍵他還喜歡聽!

保慶端著杯子道,“鎮長,我敬你一杯。”

“來,大家一起喝。”紀墨也朝著楊八指遙舉,“兄弟,咱們乾一杯,喝完了,就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賠你槍的。”

楊八指一言不發,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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