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並沒有在周業雄的房間待多長時間,隻是說了幾句話,周業雄就說自己累了,讓周辰離開。
從周業雄的房間離開,周辰覺得很怪異。
在他的記憶中,自己跟周業雄相處的時間也不多,隻不過以前太小,少年心性,也不懂太多,記得的也不多。
但是周辰不一樣,剛剛跟周業雄的交流,給他的感覺就是,兩人根本不像是正常的親生父子。
周業雄看他的目光有情緒,但特彆少,更多的就像是手下,對,就是上下級的關係,言語間總是有一種不容置疑,不怒自威的命令意思。
這就很奇怪了,畢竟是許久未見的父子,就算感情不深,也不至於這麼冷淡吧?
據他所知,昨晚大哥周同可是在周業雄的屋內待了許久才離開。
“隻重視嫡長子嗎?”
周辰若有所思,比起對他疼愛有加,慈祥和藹的母親,這位父親也就比陌生人稍微好點。
還有一點,周業雄受了傷,但在他房間裡照顧的並不是母親周徐氏,而是小妾賀小娘,甚至周徐氏在知道自家官人受傷的時候,也沒有露出太多關心和緊張的神色。
‘夫妻不睦,父子情淡。’
這個忠靖侯府內的情況比他想的要更複雜,這些都是記憶中沒有的。
心中覺得奇怪,但他很快就不去想了,不管這侯府是什麼情況,誰對他好,他以後就對誰好,至於這個便宜父親,大不了就當做沒有,反正這樣的侯府以後也不用擔心養老問題。
倒是剛剛跟周業雄的接觸,讓他看出了周業雄的傷勢問題不輕,雖然周業雄極力掩飾,但麵對周辰這樣的國手醫生,還是瞞不住,那流矢肯定是射中了周業雄的要害位置,否則這位硬漢也不會輕易回京。
周辰還沒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被周徐氏派來的女使給叫了過去。
剛進來,他就見到母親周徐氏正捧著一本道經在看。
侯府裡的人都知道,當家大娘子性子淡泊,平時喜歡吃齋念佛,研習道家典籍,既信道,也信佛。
周徐氏見到周辰,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對著周辰招手,讓周辰在她身邊坐下。
“你父親叫你過去,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就是誇我考中了解元,為侯府爭氣,還有問一些其他……”
周徐氏忽然表情嚴肅的對周辰囑咐:“記住,如果他讓做一些不願意的事情,你不要答應他,來找娘,娘會幫你。”
“啊?”
周辰一臉懵,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聽都不像是母子之間正常的對話吧。
可見到周徐氏那嚴肅的神情,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為什麼啊,娘?”
周徐氏麵露感傷,幽幽的歎道:“你父親他是個一切以家族利益為先的人,其餘的任何,在他眼裡都不重要,你以後會明白的。”
周辰眉頭微蹙,想到這次周業雄受傷歸來,再聽母親這番話語,他若有所思,恐怕這個父親很快就會讓他做一些他可能不願意的事情,所以母親才會提前給他打預防針。
“我知道了,娘,我都聽你的。”
周徐氏心中一顫,情不自禁的伸手輕撫著周辰的臉頰,滿眼的憐惜疼愛。
“辰兒,你大哥已經被他毀了,娘改變不了了,但是娘希望你能好好的,永遠都快樂的生活,不要背負那麼多。”
想到忠靖侯府和周業雄這個人,她就覺得悲哀,彆人都羨慕她是侯府大娘子,可若是有選擇的話,她根本不想做這個侯府大娘子,哪怕過著普通平淡的生活,也比生活在侯府這個牢籠中要自由快樂。
但她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在大兒子周同那裡,她努力過,但卻失敗了,所以她不希望小兒子也重蹈覆轍。
周辰感覺到了周徐氏的情緒,伸手握住了母親的手。
“娘,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我不想做的事,沒有人能逼我。”
兒子堅定自信的口氣,卻更讓周徐氏難過,因為她知道自家官人是何等的強勢,隻要他決定的事,沒有人能夠反對,她就是最明顯的一個例子,如果可以,她也不會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修身修心了。
晚上,周同忽然帶著酒,來到了周辰的院子。
“三郎,來,陪我喝幾杯。”
周辰跟周同坐下,發現周同眉頭緊鎖,一臉苦色,像是發生了什麼讓他難受憋屈的事情。
自從侯府主人周業雄歸來之後,他發現身邊的親人都變得很奇怪,母親周徐氏如此,現在兄長周同也是如此。
之前周同雖然也會板著臉,不苟言笑,但跟現在卻不同,今天的周同更多的是苦澀和沉重。
周辰陪著周同喝酒,期間,周同幾次想要說話,但最終都沒有說出口,直到最後醉醺醺的,還是大嫂崔氏帶人將他背回去的。
周徐氏和周同的怪異,讓周辰明白了很多,大概也知道他們為何如此。
“宗族啊!”
周辰並沒有等多久,在元日的前一天,周業雄再次讓他過去。
在侯府修養了幾日,周業雄的狀態恢複了許多,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但周辰仔細觀察,還是發現他身體虛弱了許多,這說明周業雄是傷到了身體根本,極有可能是五臟六腑受創。
“父親。”
周業雄看著身形越發高大壯實的周辰,十分滿意。
“一轉眼,三郎你也長這麼大了,我聽王珩說了,你在麵對水匪的時候,遊刃有餘,還有著一手高超的劍術,平時也時常練習槍法,很好,是我周業雄的好兒子,繼承了我們忠靖侯一脈的勇武。”
“父親謬讚了。”
“以前你見到我,都會緊張害怕,但是我這次回來,發現你變了很多,我很欣慰,你終於成長了,是個能獨當一麵的男人了,這很好,很好。”
周業雄語氣中充滿了欣慰和讚揚,一副為父很高興的模樣。
忽然,他的語氣又變得無比的失落和傷感。
“三郎,你可能還不知道,為父這次受傷,以後就再也不能上戰場,也不能為你們遮風擋雨了,我本來還很擔心,但是看到你和大郎的成長,我又不擔心了,或許天意如此,這個侯府終究還是要靠你和大郎肩負。”
周辰沒吱聲,他聽出了周業雄話中有話,現在說的一切都是鋪墊,接下來就應該要進入到正題了。
“三郎,我想讓你利用蔭封,去邊境參軍,接管侯府在軍中的勢力。”
周辰意外又不意外,因為他猜到了這個可能性,但是從周業雄口中說出來,還是覺得有些不解。
“為什麼?大哥才是未來襲爵的人,不應該他接管嗎?”
周業雄麵色嚴肅的說道:“若是你大哥走武將之路,我肯定把一切都交給他,但是他現在是文官,我朝文武之差你應該了解,周氏侯府想要在朝內有更大的權勢,想要傳承更久,不能隻有武將,還要有文官,而你大哥就是最好的人選。”
“勳貴是顯赫,但如今是士大夫的天下,我們無法改變這個趨勢,就隻能隨波逐流,加入其中。”
“大宋開國以來,有無數的勳爵,但現如今,大多數勳爵府邸都已經敗落,隻剩下爵位,而無權勢,國公府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我們侯爵府,所以我才讓你們從小讀書考科舉。”
“你和大郎都做的非常好,我也以你們為傲,但我說的轉文職,並不代表要放棄武將之路,文官是嘗試,武將才是我們勳貴的立足之本,你中了解元,前途未必比大郎差,若是一切都好,我肯定是支持你繼續科考,因為你比你大哥更有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