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歎了口氣,問:“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周同張口,卻說不出話來,他能坦然的勸周辰,可同樣的言語卻無法說服自己,他比周辰更了解父親,因為他跟父親相處的時間是最長的,父親不是比較嚴厲,而是嚴厲的讓他恐懼。
“不管怎麼說,他終究是我們的父親,而且我也認為他沒錯,隻有侯府在,侯府盛,你,我和侯府的所有人才能生活的更好,他出發點是對的,隻是手段看起來有些無情罷了。”
“我不是想要讓你一定原諒父親,隻是當你處於父親那樣的位置,你做的未必有他好。”
“或許吧。”
周辰並不在意,他更在意周同的身體:“大哥,你現在到底如何,你彆想瞞我,我這幾年也學了一些醫術,能看出你問題比較嚴重,大夫到底怎麼跟你說的?”
周同道:“三郎,我真的沒事,就是看著虛弱了些,主要是這幾年勞累的,現在我回來了,好好修養一段時間就能恢複,你真的不用為我擔心。”
周辰當然不信,正要再問,卻見大嫂崔氏走了過來。
“三叔。”
“嫂子。”
周同正好對周辰說道:“三郎,你去見父親吧,我也要進屋喝藥了,娘子,扶我進去吧。”
崔氏對周辰行了一禮,然後就扶著周同走進了屋。
目視著他們的背影,周辰神情複雜,如果他沒判斷錯誤,周同的病放到千年後,就叫做癌。
他理解周同不想讓自己知道,但這種事情又怎麼可能瞞得住呢。
書房,周業雄已經坐了許久,自從周辰回來後,仆人就已經稟告他,然後他就來到書房靜靜的坐等著。
時隔幾年,周辰再次見到周業雄,發現周業雄就像是老了十幾歲,頭發都已經花白,身體也變得瘦弱許多,唯獨那雙眼睛,依舊充滿了淩厲和侵略性。
“父親。”
“見過你母親和大郎了?”
聲音也比幾年前有了變化,變得更沙啞,也沒有當初那般有氣勢了。
“大郎兩月前回來的,身纏重病,你應該也已經看出來了。”
“是,看出來了,隻是大哥他不願意跟我說。”
周業雄聲音拔高:“他當然沒臉說了,我早說了不讓他外調,他偏不聽,結果呢,沒什麼大的功績不說,就連自己的身體都弄垮了,我原本以為他是最聰明的,可現在看來,我真是高估他了。”
周辰心中不滿:“大哥他是按照父親的期望成長的,他比誰都聰明,知道在東京,有那些相公壓著,他根本沒機會,所以才不得不外調為官,謀一條出路。”
“那他成功了嗎?沒成功,一切就都是白搭,留在東京,縱然艱難,但也還有我幫他,可他呢,偏偏要離開,最後又遍體鱗傷的回來。”
“父親,你可以對大哥沒有成功不滿,但不能否認他的努力,他一直都在朝著你給他定下的目標努力,一刻都沒有放鬆過,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對他來說,你的一句認可比什麼都重要,但你卻從未對他說過。”
周業雄怒道:“你懂什麼,他看似聽話,但心裡卻想著逃離,他的所作所為就是一個懦夫的行為,他辜負了我對他的期望,我把侯府和宗族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可他卻變成了現在這樣,我對他太失望了。”
這樣的父親,真的是宗族侯府高於一切,包括自己的兒子在內。
“是你不懂。”
“我不跟你爭,也不想跟你爭,你現在出息了,你說的就是對的,你比你大哥有出息。”
周業雄剛剛的話讓周辰不滿,可現在這一句,卻讓周辰再也控製不住怒火。
“你錯了,大哥不比我差,如果當初你讓他走我這條路,他或許比我更成功,可你偏偏卻讓他走另外一條路,一條他不情不願走的路,現在卻又說他沒出息,我不知道作為最親之人的父親,你是怎麼能說出如此冷冰冰話語的?”
周業雄勃然大怒:“你是說我錯了?我錯了嗎,現在的朝廷本就是文強武弱,就連那些國公府都在轉文職,我讓他走科舉之路哪裡錯了?按照你所說,是不是應該讓你們兄弟對調,才是正確的?”
周辰沉聲道:“或許不一定正確,但肯定會比現在要好,大哥的身體,恐怕是沒有多久了吧?”
此話一出,打你的周業雄就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
他對大兒子怎麼可能沒感情,他一生大半的心血都放在了培養周同上,結果現在卻變成了這樣,他生氣,憤怒,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
但有一點,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他十幾歲,一個人背負了侯府的未來,都能挺過來。
周同呢,起步比他強多了,最後卻變成這樣,他當然無法接受。
過了許久,周業雄才再次開口:“你這次回來,就暫時先彆走了,我會進宮去求官家。”
“不用了,我已經見過官家,官家已經下了旨意,任命我為馬軍都虞侯。”
周業雄表情怔了怔,隨即道:“這樣也好,馬軍都虞侯要比在邊疆更好,看來陛下還是看重你的。”
馬軍都虞侯雖然隻是從五品,但卻是個實權職位,是禁軍中的重要職務,一般都是由官家的親信擔任,官家讓周辰任馬軍都虞侯,顯然是真的看重周辰。
又過了一會。
“既然你回來任職了,那就儘快把婚事辦了吧。”
周辰麵露不悅:“大哥現在這種情況,你讓我現在成親?”
周業雄怒道:“怎麼,你大哥要是一直這樣,你就不成家了嗎?這不僅是我的意思,也是你娘和你大哥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
說完,周辰就轉身離開了書房。
周業雄見周辰這般態度,反而是收起了憤怒的表情,目光深邃。
“我謀劃了半生,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或許,三郎是比大郎更好的選擇,這也可能是天意。”
他不信命,但此時此刻,也不得不信,大兒子周同已經不行了,而且也沒有兒子,侯府的未來隻能靠嫡次子周辰。
這也是他之前為什麼要上奏拒絕給周辰封爵的原因,若是周辰真的被封爵了,到時候一旦周同出事,周辰就無法再繼承忠靖侯爵府,侯府就隻能被迫交到庶子手裡。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死都不會瞑目,庶子在他眼裡根本就沒有繼承權,唯有嫡子,才有資格繼承侯府,隻有嫡子繼承才不會引發侯府動亂。
所以他哪怕是放棄一門雙爵的榮耀,也要保住周氏侯爵府,這裡才是周家的根基。
也正是因為將周辰視為了希望,他才會催促周辰成親,之前他覺得盛家配不上周辰,但現在看來,盛家這樣的書香門第。對周辰來說,反而是個好的選擇。
隨著周業雄的吩咐,周辰的親事第一時間就被提上日程,選定最快的黃道吉日,隻待盛家同意,就可以迎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