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爵士夫婦完全失蹤了,哪裡都沒有他們的消息。
即便連他們的傭人,也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綁架,這一定是一起卑鄙而可怕的綁架。
現在,辛克萊爾完全可以肯定的。
中國人!
一定是那些該死的中國人做的。
他們竟然敢綁架英國人?
而且還是一位高貴無比的爵士?
瘋了,他們全都瘋了。
在丹尼爾的邀請下,孟紹原答應在百忙之中抽出一點時間來,會見一下辛克萊爾。
辛克萊爾很不滿意這樣的詞彙。
不過為了爵士夫婦的安全,他還是願意暫時忍耐一下的。
當他看到孟紹原出現在自己的辦公室,他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孟先生,很高興再一次見到你。”
“我不高興,一點都不高興。”
萬萬沒有想到孟紹原的開場白居然是這樣的:“我的一個手下剛剛死了,所以我的心情很差。有什麼事,請開門見山的和我說。”
“真是讓人悲傷的消息。”該死的中國人,居然敢這麼和我說話?辛克萊爾不得不花很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不會發作:
“工部局的一位離任董事,受人尊敬的盧卡斯爵士以及他的夫人,失蹤了。我知道孟先生在上海灘是一位很有本事的人……”
“我知道他們在哪。”
更加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孟紹原居然直截了當的打斷了他的話:“盧卡斯爵士和夫人,被我請去做客了。”
什麼?混蛋!
爵士夫婦真的是被這個混蛋綁架了!
“做客”?
做客的另外一個意思,就是綁架。
“他們現在在哪裡?”辛克萊爾的語氣一下變得嚴肅起來。
“我不想告訴你。”孟紹原淡淡地說道:“等我覺得他們玩夠了,也許他們會回來的。”
“也許?”辛克萊爾打開了那個木盒子:“這根手指是爵士夫人的嗎?”
孟紹原看了一眼:“那枚戒指真的是爵士夫人的,我曾經看到過。”
“你卑鄙的綁架了兩個英國人!”辛克萊爾終於爆發了:“這是犯罪,犯罪!你竟然還敢傷害爵士夫人,切下了她的手指,你是一個卑劣的罪犯!”
很好,任何人在看到這根手指都會這麼認為的。
因為那上麵有爵士夫人的戒指。
哪怕現在孟紹原親口告訴他們,盧卡斯爵士夫婦真的在南京做客,那枚戒指和那根手指沒有任何關係,對方也不會相信的。
很多人都相信“親眼”看到的東西。
比如現在。
“我犯罪?你有證據嗎?”孟紹原冷笑一聲:“誰看到我綁架了爵士夫婦?誰看到我切下了爵士夫人的手指?這些都是你的猜測。”
“猜測?那麼這根手指是誰送來的?”
“誰送來的?那和我有任何關係嗎?如果任憑誰給你送來了一根手指就要找到我,那麼下次有人給你送來了爵士夫婦的兩顆腦袋呢?”
“混蛋東西!”
孟紹原的態度徹底激怒了辛克萊爾:“孟紹原先生,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以為涉嫌綁架和傷害盧卡斯爵士以及他的夫人而被捕了。”
“嗨,喬,冷靜一些。”丹尼爾在一邊急忙勸道。
“沒事,丹尼爾。”孟紹原倒一點都不慌張:“你想逮捕我,索爾特拉斯先生?你準備迎接好逮捕我的後果了嗎?你承擔得起這樣的後果了嗎?”
“威脅我?”辛克萊爾決定無論如何不能讓步:“你們的特工,正在和日本人打仗,沒有精力來應對這件事。而且,你們也不敢在公共租界把事情鬨大了。我們會向你們的政府提出嚴正抗議的。”
“是啊,我們的政府會屈服的,他們不會因為我這麼一個小人物而得罪大英帝國。”孟紹原的話聽起來居然屈服了。
“是的,所以我建議你,孟先生……”
“你給我閉嘴,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之前你就說,你的禮儀是哪個老師教的?”孟紹原絲毫不客氣的怒斥了一聲,然後在麵色鐵青的辛克萊爾麵前,冷冷一笑:
“我的政府沒有辦法,但是我有辦法。在我來到這裡之前,我已經告訴我的部下,如果我不能夠回來的話,那麼明天上午,公共租界的大街小巷都會出現懸賞令。
綁架一個英國人,一萬英鎊。綁架一個工部局的董事,五萬英鎊。啊,對你是特彆照顧的,懸賞令上,會出十萬英鎊,要你的腦袋。”
瘋了,瘋了,這個中國人一定是瘋了。
辛克萊爾聽得瞠目結舌。
“我有的是錢,你明白錢的魔力嗎,索爾特拉斯先生?”孟紹原說話的口氣,就好像正準備去趕赴一場宴會:
“整個上海,都會在金錢的魔力下瘋狂的。公共租界的穩定?那就是個笑話。對了,你有證據證明這是我做的嗎?在英國人紛紛遭到綁架的情況下,我正被你扣押呢。”
“無賴,你是一個無賴。”
辛克萊爾喃喃說著。
可是他對這個無賴一點辦法也都沒有。
上海會亂的,如果這個無賴真的這麼做了,上海公共租界一定會陷入到一場可怕的混亂之中。
那將是英國人在公共租界最大的悲劇。
可是,更可怕的事情卻又從孟紹原的嘴裡說出來了:“對了,這次和你一起上任的衛生處處長格特伍德先生和夫人現在在哪裡,你知道嗎?”
辛克萊爾麵色再變。
“請允許我使用一下電話,可以嗎?”
辛克萊爾茫然的點了點頭。
孟紹原站起身來到電話前:“請幫我接知味樓……麻煩幫我找一下天字一號包房的格特伍德先生,是的,有人找……”
隨即,他把電話遞給了辛克萊爾。
辛克萊爾接電話的手都有些哆嗦,過了一會,電話那頭果然傳來了格特伍德的聲音:“嘿,你是誰?”
“啊,我是辛克萊爾。”
“喬,你好,有什麼事嗎?”
“格特伍德先生,你在那裡做什麼?”
“啊,有幾個熱情的中國人請我吃飯。”
“中國人請你吃飯?”
“是的,我和我的夫人逛街,迷路了,問路,一個中國人會說英語,我們交談的很愉快,他還請我吃了中國的美味。”
“哦,知道了。”
電話被掛斷了……
……
“格林伍德先生,夫人,嘗嘗這個鴨子。”許成波熱情的給格林伍德先生和夫人介紹:“上海的鴨子,雖然比不上北平和南京的鴨子那麼出名,但還是很有自己特色的。”
“謝謝你,許先生,我和我的夫人第一次來中國,就遇到了你這樣熱情的朋友。”格林伍德先生一再表示著自己的感謝:“而且,還帶我們吃了這樣的美味。”
“我是一個生意人,喜歡交朋友。”許成波微笑著說道:“我的老板知道我這麼做,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啊,什麼時候能夠見一下你的老板嗎?”
“當然可以,格林伍德先生,我相信,我的老板也會很樂意和你們打交道的。”
……
辛克萊爾麵色慘白。
格林伍德先生竟然也被這個惡魔給控製了。
“你想扣留我,你承擔不起這個後果。”孟紹原給自己點著了一根煙:“這裡不是你的上海,這裡是我的上海!捐務處、工務處、教育處,我的人盯著你們每一個部門,盯著你們所有的外國官員。不要挑釁我,索爾特拉斯先生,這個遊戲你玩不起。”
這個遊戲,你玩不起!
這個家夥,丹尼爾在心裡笑了,孟紹原這個家夥太聰明了。
他很清楚孟紹原沒有傷害盧卡斯爵士夫婦,那根手指孟紹原在來之前也很明確的告訴他,和爵士夫人一點關係也都沒有。
爵士夫婦真的被他請去做客了。
格林伍德夫婦也被他手下邀請,在那品嘗中國美味。
孟紹原簡直就是外國人的朋友,像他這樣的朋友怎麼可能會做綁架這樣的事情呢?
儘管這看起來就像是綁架。
但你沒有任何證據。
“丹尼爾,放心吧,我還沒有那麼瘋狂,在對付日本人的時候,再要分心去和英國人開戰,我的政府也不會允許我這麼做的,一旦我真的這麼做了他們會槍斃我的。”
這是孟紹原告訴丹尼爾的:“我隻睡要讓索爾特拉斯先生知道,這裡究竟是誰的上海!”
“說吧,孟先生。”辛克萊爾的口氣軟化了:“你要我怎麼做,才能住手?”
“很簡單,我之前就和你說過我是要和你交朋友的。”孟紹原微笑著掏出了一張支票:“還是我上次給你,但被你拒絕的。收下這張支票,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辛克萊爾當然知道,一旦收下了這張支票意味著什麼。
將來無論孟紹原要自己做什麼,自己都必須按照他說的去做。在其他人麵前威風凜凜的警務處長,在孟紹原的麵前將隻會是一個傀儡。
可是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沒有辦法拒絕了。
辛克萊爾幾乎是顫抖著手收下了這張支票。
“瞧,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對嗎?”孟紹原很滿意:“盧卡斯爵士夫婦很快就會回來,他們連一根頭發都沒有掉。我可不會做對不起朋友的事情。”
辛克萊爾一直到了現在終於明白了一件他早就應該明白的事:
這裡,是他孟紹原的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