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刷足了存在感以後,終於引來高層的注意,第一時間把兩人接到城市行政中心,由地球聯邦中央總統唐中華親自接待。
“雲鷹領主,好久不見,您的裝備還真是非常特彆啊。”
這位六七十歲精神矍鑠的老者走到雲鷹麵前,穿著筆挺的黑色套裝,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看起來與當初沒有什麼變化,隻是眉宇間似乎多出一絲疲憊。
“冒昧來訪,還請見諒。”
“客氣了。”
兩人握了握手,算簡單打招呼。
“二位進來談話。”
唐中華走進一個會議中心,讓安保人員全部退下,新人類麵前沒有采取近距離安保措施的必要,特彆是神出鬼沒來無影去無蹤的雲鷹,有一萬種方法可以解決這個唐中華。
大廳一塵不染,從牆壁甚至地板都是信息化的展示平台,三人剛剛走進來,自動桌變成三角形,展開三個舒適的白色座椅,從中送上三杯熱氣騰騰的飲料。
“二位來意,我大概是清楚的。”唐中華坐好以後,立刻開門見山說:“我們不久前召開過首腦會議,針對支援新人類戰鬥的事情展開過討論,並且還在大會進行投票決議。”
雲鷹問:“結果怎麼樣?”
“還算順利,有超過三分之二投票支持支援行為,按照我們的民主條例及相關憲法,提案本是可以通過的,隻是……”唐中華說到這裡似乎有些為難,“在最終環節卻被父親否決了。”
這個事情雲鷹自然是知道的。
唐中華解釋:“父親是方舟基地與城市的最高守護者,按照等級來劃分,比聯邦中央總統高一級。根據憲法規定,無論任何重大事情選擇,父親都擁有一票否決的權利、”
彼岸花問“難道這件事就沒有斡旋餘地?”
“這個……怕非常困難。”唐中華歎口氣說:“父親經過分析認為方舟基地援助綠盟風險過大,還會引發一些潛在的危機,因此出於保護的角度,否決了這次的提案。父親作為人工智能,所有判斷依據都來自基於大數據的推演與分析,想讓絕對理性的父親改變看法極其困難,或者說根本不可能。”
有人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就難免會有爭執。
這個世界可能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樹葉或石頭,但絕對不會出現兩個內外完全一樣的人類,人類畢竟不是機器人,所以想讓群體保持統一,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唐中華屬於支持綠盟派、或者說親新人類派。
舊人類反對甚至排斥新人類的也有很多,父親以及部分舊人類反對支援綠盟的理由,可以找出十幾二十點,但其實歸根結底無外乎是兩種。
第一,擔心新人類與綠盟的戰鬥會為基地引來大禍。
第二,舊人類與新人類在個體實力差距過大,未來如果新舊人類漸漸加深交流,隻怕新人類會利用自身優勢壓榨舊人類的生存空間,這樣看來對舊人類百害而無一例。
人總以安全感為第一生存要素。
安全感都無法保證,又談什麼其他的條件呢?
無論是神族還是具備特殊能力或者高度進化的新人類,都很難讓人產生安全感。
唐中華這夥人之所以願意援助綠盟,不排除渴望報複神族回歸故土的情懷,可是在這些情懷之上,更希望在戰爭的過程中,不斷收獲來自綠盟提供的資源、能源、基因、神器等。
說白了。
縱觀人類古曆史。
戰爭是災難與死亡的代名詞,可也伴隨著進步與跨越。
每次戰爭爆發的時候,恰恰就是科技與社會進步洗牌之時。
唐中華意識到舊人類孱弱的身體與短暫的壽命束縛之下,有可能未來幾千年都隻能蜷縮在這個狹小的基地裡,幾乎永遠沒有脫離行星係的能力,所以既然接觸已經發生,就不應該去抗拒與逃避。
舊人類必須變得更強。
這樣才可以確保自己的生存地位。
兩種理念衝突,很難說誰對誰錯,父親顯然站在保守派。
這個人工智能的職責是確保人類能活下去,至於有沒有發展,活成什麼狀態,這並不是人工智能需要關心的問題,而在人工智能的計算邏輯之下,自然是要主動規避風險的。
“這件事可有些不太好辦啊。”
彼岸花有些無可奈何,總不能把父親關掉吧?
姑且不說能不能做到這種事情,可父親維持著整個方舟基地的所有生態,地球城隻是龐大的方舟基地一小部分,一旦消失後果不堪設想。
“我們不能違背基本憲法,如果不能經過父親這一環,提案根本無法通過立法院,更無權下發到各大機構。但我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之下,動用一部分特權,調用庫存的裝備,算念在同源的份上,略儘一點綿薄之力。”
這已經是目前能取得最好的結果了。
父親允許少量的新人類出現在星球之上,少量的新人類無法對方舟基地構成威脅,也能成為父親觀察與研究的目標,可新舊人類過於頻繁的往來與接觸,可能會威脅舊人類的生存,在這一點上是不允許出現的。
彼岸花看了雲鷹一眼問:“你怎麼看?”
“我需要與你們的父親直接交涉。”雲鷹站起抬頭看天花板:“我知道你既能看得到也能聽得到,還請你現身。”
唐中華沒有阻止雲鷹的這個舉動。
雲鷹出現在這種地方,怎麼可能瞞得過父親呢?
父親千年前就是一個強大的人工智能,這千年的時間裡不斷升級與進化,它早就已經變得無處不在,所以現在在地球城裡麵,犯罪類幾乎趨於零,因為隻要父親想知道的,從來就沒有失敗的先例、
會議室封閉的大門,突然間被自動打開,幾十個機械人走進來,從他們身上發出電子合成的聲音:“請跟我來。”
雲鷹給彼岸花使了一個眼神。
彼岸花會意,她會留下來與唐中華繼續交流,以了解舊人類的裝備水平,以及可能推進的合作事項。
雲鷹再次被帶進一個空徒四壁的大廳,四麵潔白無比纖塵不染,這時一個聲音,從四麵八方傳過來:“引導者無權要求方舟基地參與戰爭,所以請你回去吧。”
父親是一個人工智能。
它具備自我意誌,可人工智能的自我意誌,與正常智能的自我意誌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對人類而言,一切隻能與情感,全部都源自最原始的本能。
人的本能無外乎是生存與繁殖,而在這兩個基礎本能之上,延伸出許多原始的衝動,比如對優質資源的占有,對理想配偶的占有,無論是轟轟烈烈的情感也好、滅絕人性的戰爭也罷,全部都是原始本能與衝動的衍生物。
人工智能是不存在生理本能的。
對他們來說,其本能來源於被創造出來時候,被寫入智能核心的指令,所以對父親而言,庇護人類就是他的本能,這也就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父親始終任勞任怨的維護著人類。
可是父親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智能體了。
它具備完備的邏輯與智慧,人有時候是可以克服本能的,為什麼這個人工智能不能克服自己的本能麼?核心的指令就像思想烙印般烙進父親一切行為,可這與思想烙印終歸有區彆,它不會否定一切對立麵的東西。
“我今天來到這裡與戰爭本身沒什麼關係,隻是來與泛舟基地談生意的。”雲鷹直接說:“我們並不需要方舟基地支援戰場,隻需方舟基地開放交易市場,為我們提供後勤生產與裝備武器,至於方舟基地想要什麼,隻要我能給的,都可以商量,合作互惠互利。”
父親再次重複自己的觀點:“引導者,無論你使用什麼樣的說法,也無法改變這件事情的本質,我無法讓人類承擔風險,所以也無法接受你的提議。”
“是嗎?”雲鷹平靜一笑:“舊人類不卷入人神魔之戰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如果你這麼想就太天真了,從我發現你們的一刻起,你們就注定無法再像以前一樣平靜安寧。不要忘記了,通往這個星球的大門,被掌握在我的手裡,而不是你的手裡。”
父親緩緩地說:“綠盟就算想用武力,方舟基地也不畏懼。”
“綠盟目前自顧不暇,自然無暇威脅方舟基地,但是你可想過,如果我要把方舟基地拖下水,又何必用這種愚蠢的辦法呢?”雲鷹說:“魔王標記了這個星球所在的空間,當我將這顆星球的位置透露給神族,全能全知的父親又該以什麼手段來應對呢?”
雲鷹這番話充滿威脅性。
沒錯,他就是來威脅的。
人工智能根本不可能會被激怒,更不會像人一樣做出情緒化的決定,所以威脅人工智能的目的,並不是要激怒他,而是讓他意識到可能出現的新變化。
你不乖乖就範是吧?
好啊,大不了我們一起死,直接把方舟基地的位置透露給神族,以神族的力量想要滅掉這個星球,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麼!
既已出現在了事件內,就彆想著能全身而退。
父親緩緩開口,語氣沒有波動:“根據我對你的分析,你會這麼做的概率低於2%。”
“兔子急了還咬人,人一旦陷入絕境時,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你與人類相處了這麼多年,應該很清楚人性這種東西的複雜性。”雲鷹說:“如果有一天,綠盟在神族攻勢之下堅持不住,我的愛人、朋友、學生、同胞都麵臨滅頂之災時,你覺得我會繼續隱瞞下去,還是將你們拋出來吸引火力。”
父親陷入短暫的沉默。
作為全能全知的超級人工智能,這種可能性早就在它的計算之內,以他對雲鷹的分析,此人會做出這種選擇的可能性極低,而選擇入場所需要承當的風險係數卻更高。
“你將這幾千萬人,束縛在方舟基地裡,與神將人類圈養在神域裡的做法有什麼區彆?人口會膨脹,資源終會耗儘,不進步的文明必然滅亡,而人類不是寵物,不該被如此的圈養。”雲鷹沉聲說道:“與我合作,綠盟的資源情報科技,全部與方舟基地共享,舊人類將跟上曆史的進程,或許會麵臨一些風險,但是不至於被淘汰。”
說到這裡。
雲鷹抬起一隻手。
隻見空間裂開,大量屍體堆積,瞬間形成一座小山。
父親立刻掃描這些被釋放出來的屍體,結果發現這些屍體並不是人類的,而是一種基因結構非常特彆,而且十分強大的生物。
“這些都是神兵,它們的身體應該有巨大價值,我想以你的能力必能抽取出無數有用的東西。”雲鷹所丟出來的是當初並沒有孕育完成的神兵,“這樣的資源綠盟以後有的是,隻要方舟基地全力提供裝備武器,至於上戰場衝鋒陷陣流血犧牲,自有我們來乾。”
父親不斷掃瞄著神兵的屍體。
神兵體內的基因,全都經過奇妙改造。
這些信息對完善舊人類有巨大的幫助,甚至可以說神族體內特殊的基因庫是一座取之不儘的寶藏,或許真的可以幫助舊人類完成一次曆史性的進化。
雲鷹並沒有把事情說得很複雜,因為在超強人工智能麵前,辯技巧都是毫無用處的,再華麗再複雜的交涉藝術,都無法擊破對方超級理性嚴謹的邏輯防線,所以對付這種家夥辦法反而簡單了。
大棒加蘿卜,就夠了。
方舟基地不合作,大家一起完蛋。
新人類打不過神族,也絕不會讓舊人類好過。
方舟基地合作,不需要直接麵對風險,神族也未必能發現他們,而他們卻可以通過賣軍火以及裝備大發戰爭財,為基地囤積無數資源,這些資源最起碼可以讓方舟基地再平穩發展幾千年。
運氣好,父親可以完成一次全人類的改造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