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本來應該是滿街飯菜飄香的時候,卻變成一片鬼哭狼嚎的地獄。所有的街道上全是混亂的人流,那些被從鄉下鼓動起來的無知百姓,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刻就已經失去了指揮,人群中小辮孫的手下都不知道溜到什麼地方去了,隻剩下沒有組織的一群暴民。
“樂天洋行在那?誰他媽帶的路,怎麼繞到海邊來了……”
“到海邊就對了,聽說洋行都在碼頭邊上……”
“你放屁,你一個臭養豬的來過塘沽嗎?街裡有多少店鋪你知道嗎?裝孫子……”
“你罵誰!你個臭掏糞的,有本事你領路……”
“彆吵吵了,我知道在什麼地方,就在沿海樓周圍,找到沿海樓就找到了……打倒二鬼子肖樂天……”
混亂的人群左突右衝,還沒怎麼樣呢自己就先吵起來了,再加上那些往日裡就有點小齷齪的,趁著亂勁已經捋袖子開罵了。
一腦袋狂熱的老百姓們並沒有發現,就在他們的人群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混進來一批陌生的麵孔。這些人衣著非常的普通,藏在人群中也不顯山不露水的,乍一看根本就看不出異樣,但是隻要你留心他們的眼睛,就能看到裡麵精光四射一看就是練過武的。
這些人身份很特殊,這是肖樂天從太白頂、項少龍的徒弟兵裡麵,還有春十三娘手下的情報組織裡麵,精挑細選出來的綠林人物,這是肖樂天親手控製的一隻特種部隊。
今天他們的任務非常艱巨,就是要在暴動的民眾裡麵摻沙子,讓這些百姓的注意力分散開,讓肖樂天從主要目標變成一個徹底次要的目標。而完成這個任務的關鍵點就是民眾的貪婪和盲從。
人群中兩名年輕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緊接著搬起街邊一塊沉重的頂門石狠狠的砸向了一塊門板,隻聽咣當一聲巨響剛剛上好的門板被砸了一個大窟窿,兩名年輕人一貓腰就鑽進去了。
周圍的百姓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就聽店鋪裡麵兩聲怪叫“鄉親們啊,快來看啊,這裡有錢,有的是錢……”緊接著一把把金黃色的銅錢和銀色的散碎銀兩從破洞中飛了出來,丟在大街上到處亂滾。
百姓一個個都看傻眼了,三秒鐘的沉默後是火山爆發一樣的吼聲“錢啊……”隻聽轟的一聲巨響,這間當鋪的木門被徹底擠碎了。
上百號人衝入當鋪,就如同餓狼一樣,彆看他們平時是膽小怕事的草民百姓,但是隻要集中在一起加上幾個領頭的,他們就會迅速變成一群貪婪的餓狼。
當鋪的朝奉和夥計們一個個嚇的縮在櫃台和牆角處,連大氣都不敢出,任由這群暴民把櫃台裡的錢財和典當品往懷裡塞,膽小的甚至都被嚇尿了。
“銀子!這是我的銀子……首飾,我得給我媳婦……你滾開,再跟我搶我踹死你……”
“銅錢啊,成吊的銅錢啊!哈哈哈,發財了,我王老三沒想到還有今天……”
“狼皮襖?這是真正的黑狼皮子,歸我了……”
這是牛掌櫃家裡的一處產業,在這些陰謀家的指揮下,還沒有十分鐘就被暴民們洗劫一空,緊接著當鋪旁邊的糧油行、綢緞莊、銀器鋪子……全都被搶紅眼的暴民砸開,瘋狂的洗劫中甚至傳來女人淒慘的叫聲,那是渾水摸魚者趁機作亂。
這一次肖樂天在數萬暴民群中,足足摻進去一百多特種士兵,這些綠林出身的好漢本來就精通製造混亂的竅門,再加上肖樂天這個陰謀家的親自培訓,整場針對他的民變連半個時辰都沒用,就已經變成了一場無序的暴力鬨劇。
“媽的,這群臭商人還敢密謀害軍師,今天我就拿你們的產業開刀,尤其是哪個姓牛的,咱們把他家所有產業全給砸開,讓老百姓們去搶,搶不走的就放火燒……”
無數心裡憋著一股氣的特種戰士們,連砸帶踹領著百姓衝入一間又一間的洋行、貨站還有商號,浮財、珍貴的貨物,甚至生活日用品都是百姓們爭搶的對象,那一刻所有人都忘記了自己來塘沽街裡的目的,好像他們早上組織起來目的就是為了搶劫一樣。
當同知周明奎帶著手下的衙役想要滿城組織百姓之時,他卻發現現在的塘沽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塘沽了,百姓陷入狂熱後已經忘記了官威,甚至出現衙役被暴打的現象。
“造反了!哎呀媽呀,這群臭老百姓造反了……你還敢搶劫……我操誰踹我?”還沒喊完呢,人群中一名特種戰士抬腳就是一彈腿,正好踢在捕快的胸口上。這一腳可夠狠毒的,當時捕快飛起兩米多高,直接撞入一家酒店,撞碎了無數桌椅板凳。
“打打打,敢攔著爺們們發財,就算天王老子也要打……”人群這時候徹底癲狂了,圍著剩下的那幾名衙役拳打腳踢,不一會就沒有出氣了。
同知周明奎已經看傻了,他感覺自己兩股戰戰,胯下一個勁的發酸,他在強忍著,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尿褲子了。
大街上的離奇景象在他麵前走馬燈一樣來回旋轉。渾身纏滿了絲綢的乞丐在撒丫子狂奔,腦袋上頂著銀盤子的老頭跑的如風一樣快捷,就連小腳老太太都衝入首飾店用手帕包了幾根簪子,然後鑽入小巷不知去向。
“反了,這就是造反了啊!這還是大清的天下嗎?這還是皇上的塘沽城嗎?”就在他哆嗦嘴唇的時候,突然半塊磚頭擦著他的腦門飛了過去,這下讀書人周明奎徹底忍不住了,胯下一熱當時就尿了。
“老爺,咱們不能再這待著了,咱們是文官衙門啊,滿打滿算就一百多號捕快和幫閒,咱們不是暴民的對手啊,咱們趕緊回衙,先守住衙門……”捕頭一腦袋大包,衝過來架起同知大人就逃跑。
“對對對,護衙要緊,護衙門要緊,咱們趕緊撤……”周明奎可不傻,這個爛攤子自己可不頂了,現在這就是武官的責任,他馬寶自己玩吧。
當一褲襠尿水的同知大老爺在屬下的保護下回到衙門後,後堂管家衝了過來“老爺,有客人來拜訪了……”
“什麼狗屁客人,這都什麼時候了,添亂啊!”就在這時候,一名高大健碩的男人走了過來,躬身施禮道。
“周同知,我家老爺看在同窗一場的份上,特地來救您的性命了,怎麼還要把我這個使者往外麵轟?”
“同窗?使者?你到底是誰……”來人微微一笑“在下易縣捕頭王虎,帶來的可是我們縣太爺的口信……”
周明奎一聽還真是同窗,柳辯和自己都曾經在京師遊學過,那時候關係還是很不錯的,不過後來自己官做的比他大了,聯係也就少了。今天柳三變派人來見他,而且還是這個特殊的時刻,這可讓周明奎摸不著頭腦了。
同知大人揮了揮手,讓手下人散去,當王虎湊在他耳邊耳語幾句之後,周明奎當時嚇的褲襠再次濕了一次“你說的是真的!你沒有騙我?”
“大人啊,我算那根蔥,敢騙大人……您知道樂天洋行二樓的貴客是誰嗎?說出來嚇死您,就是九帥曾國荃……”
沒有錯,現在的肖樂天正站在洋行二樓的雅間裡,笑眯眯的盯著貴客曾國荃看呢。而他對麵的九帥,鼻子都快氣歪了,要不是老鷹在一旁拉架,他就要上去踹肖樂天。
“你彆攔著我,我就要揍這個小子,居然連我一起設計啊!你小子可以啊,這是拖我下水嗎?你休想,你這個臭無賴……我打死你丫的!”
九帥往前衝,老鷹趕緊拉著,麵前的肖樂天還是那一幅臭屁臭屁的樣子,笑嘻嘻的根本就不在乎曾國荃罵他。
過了一會,肖樂天看他罵累了,趕緊倒了杯熱茶給他“九帥啊,您消消氣,現在外麵可有兩三萬的暴民,我雖然想出點計策拖住他們了,但隻能緩解一會,時間可不多了,您到底跟不跟我走?”
“你放屁,你休想!你想讓我在萬民麵前露麵?你不就想把我也拖下水嗎?我告訴你,彆跟我玩這花活,一會老鷹背我走,我就不信離不開這個小小的塘沽城了。”
“信,我當然信九帥了,不過您就算不露頭,回頭我也會把您在我這做客的事情說出去,紫禁城裡的幾位明白人您猜會信我的話嗎?如果說讓他們知道了,民變的時候您就在塘沽,最後還秘密逃走了,根本就不管這場暴亂,您說皇上和太後會怎麼想您呢?”
“哎呀!我操……老鷹你彆攔著我,我揍死這個臭小子,簡直不要臉,你把不要臉都刻在腦門上了,你氣死老夫了……”
就在這時候,隻聽樓板騰騰騰一陣亂響,羅火衝了上來“先生,馬寶調動的軍隊已經逼近了,我們已經聽見馬隊的聲音了,下一步怎麼辦?”
這時候肖樂天收起了一臉的玩世不恭,他知道馬寶手下的騎兵隊足有小二百人,這些高速機動的家夥可不是三十名火槍手和幾十名步兵能對付的。現在必須轉移,馬上登船,上法國人的幸運號商船。
“嗬嗬嗬,堂堂九帥就這麼點魄力?早上的時候,九帥是怎麼招攬我的?說什麼泰山崩塌您都能給頂回去,怎麼現在這點小變故您就慫了?就您這點氣量,難怪曾大帥不聽你的,沒有點氣吞天下的肚量,還想成大事……”
就這一句話,曾國荃當時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他耳朵尖的很,肖樂天背後的潛台詞他當場就聽明白了。
“氣吞天下?肖先生開玩笑了,我不過就是一個罵名遠揚的曾剃頭罷了,我可寫不出西行漫記這樣的奇書出來。要說氣吞天下的人,應該是肖先生莫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