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寶,一個在四九城裡長大的普通八旗子弟,從小到大沒享過太大的福,也沒受過什麼罪,在旗人眼裡他就是一個中下層,但是在漢人眼裡他這樣的就已經算人上人了。
從小就是胡同串子,年輕時候打架鬨事,再大一點就學會泡茶館、青樓外加溜須拍馬。這種八旗紈絝什麼時候見過這樣血腥屠殺的場麵,看著殷紅的鮮血象河水一樣在地麵上流淌,看著飛舞的殘肢在半空中旋轉,馬寶隻覺得一陣陣的反胃,但是他還什麼都吐不出來。
現在他連罵街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被受驚的戰馬掀翻在地,剩下的那一條好腿也崴了,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噩夢一樣的場景。
“怎麼會這樣?我他媽的怎麼就想不明了,這大清的天怎麼就變了……”就在他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些什麼的時候,一百五十多名重騎兵已經完成了這場屠殺,七百多綠營兵逃出生天的不超過五十名,剩下的全都死了。
海港上一片死寂,這些騎兵驅動戰馬慢慢的形成了一個半包圍的圈子,圓心就是馬寶和他身邊僅剩的十多名親兵了。這些親兵不是不想跑,而是沒法跑,他們已經徹底喪膽,有的直接就被嚇傻了。
地獄一樣的場景不僅驚呆了在場所有的中國人,也讓商船上的那些洋人膽寒了,商人和水手們畢竟不是正規軍,他們拚命的在胸口畫著十字“太凶殘了,實在是太凶殘了,這是來自地獄的士兵嗎?”
幸運號的船長科西嘉悄悄的給自己的水手打手勢,那意思千萬彆摻和到清國人的內戰裡麵去,這些湘軍可是不好惹。
洋人是非常實際的,在太平天國打來打去的這些年,他們對長毛和湘軍的戰鬥力非常的熟悉,尤其是湘軍屠城的名聲更是如雷貫耳,說不害怕那還真是假話。尤其是今天,親眼目睹了吉字營殘忍的戰鬥力之後,在場的洋人一個個都不說話了,很多商船都悄悄的關閉了炮門。
事態發展到現在也算是熬過了混亂頂峰,滿城作亂的暴民剛想在碼頭這裡冒個頭,一看這片屍山血海當時嚇的扭頭就跑,誰都不傻看這陣勢就知道這裡沒有便宜可占。
現在大家再去幸運號避難也沒什麼必要,肖樂天和九帥帶著一群人慢慢的向馬寶走去,那些商人雖然一個個嚇的兩股戰戰,但是在這群殺神的控製下也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一直走到地麵上實在沒法下腳了,曾國荃這才止步,他衝老鷹點了點頭,緊接著黃舉人和小辮孫嗖的一聲從人群中飛了出去,直接摔倒在血水當中。
大家知道,整場事件到了收尾這一刻,九帥這就是要蓋棺定論了。商人們再看看以往不可一世的黃舉人和小辮孫,這兩個孫子早就嚇癱了。
“塘沽港為華洋混居之地,民風正氣尤為重要,可是總有人以一己之私妄圖破壞我大清安定祥和之氣……黃菊仁,身為舉人不思上報皇恩,下穩庶民,反而鼓動百姓民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來人……把他押下去,嚴加審訊,拿到供詞之後斬首!”
“小辮孫,地痞無賴出身本就是賤民一條,居然敢為虎作倀,於黃舉人一並定罪!”
“協台馬寶,收受賄賂又企圖搶奪樂天洋行四十萬現銀,利欲熏心居然調兵入城作亂。我且問你,滿城數萬暴民你不去驅散,為什麼衝擊洋行?大清的兵難道是你養的私軍嗎?彆以為你是八旗子弟,我就不敢殺你……來人啊,亂箭射死,就算他是戰死吧,給他的主子留點麵子……”
曾國荃一聲令下,一百多騎兵紛紛端起**,精致的三棱破甲弩箭已經上弦。就在老鷹即將發令之時,突然從西麵的房頂上傳出一聲大喊“手下留情,不要殺他,馬寶手上有人質……”
肖樂天一聽居然是項少龍的聲音,當時抓住老鷹的手厲聲說道“等等,彆射箭,有變故……”
肖樂天心中一直隱隱的有一種不安,在最初西方天空莫名其妙出現報警焰火之後,他就一直懸著心。這是他所有推演中唯一一個莫名的變化量,是整個計劃中最大的一個破綻。
老鷹看了看九帥,最終還是沒有下令,不一會的功夫從西麵長街上一群黑壓壓的人群突然出現在大家的麵前。
項少龍還有二十多名洋行護衛,一個個神情緊張的包圍著幾個人影,人群在緩慢的向碼頭處移動,看樣子包圍者和被包圍的相互都非常忌憚。
項少龍和他手下的弟兄們,眼睛都已經猩紅一片,所有人攥緊了自己的武器,可是誰都不敢動手。龍爺右手是那支****,左手扣著幾枚淬毒的銅錢鏢,可是死活就是不敢進攻。
這時候人圈子裡突然響起一道驚恐顫抖的吼聲“黃爺!孫爺!我是臟老鼠啊……您二位在不在啊?馬協台救我,協台救命啊……”
“我抓住肖樂天的兩個老婆了,我們有人質了……”臟老鼠一聲淒厲的喊叫,當時嚇的肖樂天跳了起來。
“我老婆?難道是虎妞……”遠處項少龍漲紅了臉喊道“屬下無能,趕到之時,小姐還有慶三爺的大姐就已經落入敵手了……”
肖樂天一聽發瘋一樣衝了過去,擠入人群一看可不正是虎妞和富慧,兩個被捆起來的女人正昏昏沉沉的被臟老鼠的手下架著。
“虎妞!慧姐!”肖樂天大喊一聲就想往上衝,可是這時候的臟老鼠已經成神經質了,他手裡的匕首緊緊的頂著虎妞的脖子,瘋子一樣的亂喊“退後,你給我退後……老子要活著,老子不想死,你們誰要殺我?我要同歸於儘……”說完匕首居然蹭破了油皮,殷紅的鮮血順著虎妞的脖子流了下來。
疼痛讓虎妞清醒了一點,她抬頭看著肖樂天用慚愧的口氣說道“對不起了肖大哥,我又給你添麻煩了……彆管我了,你是堂堂大丈夫,不能讓這種人要挾……“
“虎妞!”肖樂天眼淚奪眶而出“你小子到底要什麼?你說,我全都答應你……”
臟老鼠這時候的情緒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從碼頭拍花子到現在,他的手下死了一路,而敵人卻無窮無儘。本來以為兩個女人到手了,他就有護身符了,可是沒想到項少龍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麵前,同時用青幫切口來威脅他。
直到這時候,臟老鼠才知道這兩個女人就是燙手的火炭,這根本就不是他這個層次的人能摻和的事情。漸漸的項少龍身邊彙集的綠林人士越來越多了,最後居然形成了一個大大的包圍圈把臟老鼠他們死死的圍在了中央。
臟老鼠真的是嚇傻了,他不止一次想要放人換自己的活路,可是當他們和一股綠營潰兵彙合之後,臟老鼠才知道今天這場戲必須硬著頭皮演下去了。
“鼠爺……千萬彆放人啊,現在黃舉人、孫爺還有馬協台都已經生死難料了,碼頭那已經殺成屍山血海了,肖樂天請來了湘軍正屠城呢……千萬彆丟護身符啊……”幾名潰兵還沒喊完,就被龍爺的手下亂刀剁成了肉餡。
這下臟老鼠明白了,這兩個女人是他們一群人最後的保命手段,是絕對不能丟掉的。就這樣,兩撥人相互僵持著,一點點的向碼頭靠近,最終和黃爺他們彙合了。
這時候已經知道必死無疑的**仁和小辮孫就好像看見救命的稻草一樣,突然來神了。他倆從士兵的控製下拚命掙紮,嘴裡嗚嗚的亂叫。
“放了我們,肖樂天你趕緊把我們放了……不然你的女人也得陪葬!”黃舉人象一條被拴起來的狗一樣,拚命的往前竄。而小辮孫由於下巴已經碎了,口水拖了一尺多長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就是在哪裡嗚嗚亂叫。
“九帥,馬上放人……”肖樂天大吼一聲,他可不管什麼功虧一簣的事情,他現在眼睛裡隻有自己的女人。堂堂男子漢要是連個女人都護不住,還活著什麼意思。
九帥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放人了。黃爺和小辮孫在血水屍山裡摸爬滾打往前衝,最終和臟老鼠他們在馬寶麵前會師了。
“好兄弟啊,隻要能活下去,以後的富貴咱們一起享,嗚嗚嗚……”黃舉人也不管臟老鼠的身份了,撲過去抱著他放聲大哭。
馬寶這時候也算活過半條命來,他晃了晃腦袋抓住黃爺的胳膊罵道“老東西,這一切都是你闖的禍,現在怎麼辦?你丫的告訴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黃舉人讓馬寶晃動的頭暈眼花“去北京,咱們去北京,帶著人質去北京……除了朝廷能保護咱們之外,誰都救不了咱們……”
大家一聽對啊,帶著人質去北京,其實不用到北京,隻要能進天津城,大夥就安全了,現在必須要和清流勢力以及皇族勢力聯係上。
“對對對,咱們這就走……姓肖的,馬上給我安排馬車,你少刷花招,大不了同歸於儘……”馬寶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他也拚命了。
“給他們馬車!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但是你給我記住了,你們隻要敢害我女人一根汗毛,我就掘你們的祖墳,殺你們的九族……”肖樂天的臉都氣的鐵青了。
這時候馬寶周圍加上自己的親兵還有臟老鼠帶來的幾名地痞,一共有二十多人,小小的圈子把兩個女人護的嚴嚴實實的,這兩個肉票是保命的根本,死活都不能讓人給劫走了。
“大寶?是大寶嗎……”突然間馬寶背後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場的人除了馬寶之外居然誰都沒聽清楚。
咦!這是誰,怎麼會知道我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