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西嘉是一名非常優秀的船長,當幸運號平安度過風暴後,他通過六分儀等精密設備的測量,商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航線被迅速的修複。通過一天一夜的航行,遠方那霸港口的輪廓已經出現在人們的眼前了。
“大家快來看,那就是那霸,琉球王國都城所在的城市,我們終於到了……”肖樂天望著遠方巨大的島嶼,繁忙的海港,還有滿天飛舞的海鷗,一路上暈船、風暴帶來的不愉快一掃而光。
幸運號緩慢的靠近碼頭的棧橋,還沒等商船靠岸,就有無數碼頭工人和商人堵住了舷梯上下的位置,碼頭上討生活很不容易,不搶就沒有飯吃。
肖樂天居高臨下看著腳下人頭攢動的景象,那些穿著明朝和日本服飾的人們在正在向商船上拚命的高喊,蹩腳的英語,閩南語還有江南各地的方言交彙在一起,其中還有日本人那特有的咿咿呀呀的聲音,組合在一起就是一曲彆樣的交響樂。
這裡有漢服,這裡沒有辮子,這裡有漢語,這裡沒有卑躬屈膝的奴才之音,漢族遺風在這裡得到了保護,一股說不出的舒服感覺充滿了肖樂天全身。
當科西嘉船長遺憾的表示自己的貨艙已經滿了,來那霸隻不過是補充食物淡水還有順便修理之後,圍過來的商人們都遺憾的散開了,隻有一些工匠和碼頭工人留了下來,準備給幸運號搬運淡水和食物。
到這裡肖樂天就要和科西嘉分彆了,幸運號隻會在那霸停留一天,簡單的修理之後會儘快趕回歐洲去。
肖樂天的護衛隊迅速在甲板上集結,羅火帶領的三十多名火槍手,蕭何信、司馬雲還有龍爺率領的剩餘三十多名太白頂士兵,一共六十多人的小型軍隊排著整齊的隊列終於踏上了那霸這塊異國的土地。
那霸畢竟是幾百年的著名港口了,長期在這裡生活的人們眼界都非常開闊,這群人一站在碼頭上,就好像一股無形的氣場吹向四麵八方,所有人都知道這群人不好惹,他們來這裡絕對不是做生意的。
幾乎是下意識的,那些商人們就往後縮了縮,沒人敢上去搭訕。不過在碼頭的各個角落裡,一些喝著清酒的露著半拉肩膀的日本浪人們卻用警惕的目光盯著這支小型軍隊。
日本國現在雖然處在德川幕府的控製下,表麵上看是很和平的,但是這都是假象,在日本的民間,農民的一揆,和無主浪人的暴動幾百年就沒有消停過,再加上日本自古都有宗教人士造反的傳統,基督教和佛教沒事就鼓動民眾動亂,所以造成日本武士階層一直都非常龐大,根本就衰落不下去。
這些浪人已經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殺了無數人之後所散發出來的殺氣,這是隻有百戰老兵們才能感覺到的一股特殊的能量。浪人們知道,這群沉默的人,絕對非常可怕,他們身上透露出的氣質甚至達到大家族裡家將的級彆。
很快的,一些浪人迅速離開碼頭,肖樂天知道這些人是要去通風報信了,不過他不在乎,今天既然踏上琉球的國土,肖樂天就已經做好了跟日本人鬥法的心理準備。
小小的軍隊集結在碼頭上,還沒一刻鐘呢,遠方就有一群男人披頭散發的衝了過來,身上一個個穿著典型的明朝服飾,打頭的是一名黑大個子,一看易容的石達開旁邊還站著一個年輕人,他眼睛一轉就猜到是誰了。
“石爺在上……軍師在上……屬下梁坤參見大人……”這名叫做梁坤的黑大個子,半跪在地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他身後的十多名壯漢也都跪倒在地,以下屬禮迎接肖樂天。
“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梁坤,當年天國裡的一名偏將,為人剛正不阿,彆看隻是一名偏將,那是因為他不願意奉承上官被排擠才會這樣的……梁坤啊,當年天王把你從我身邊調走,真是讓你受委屈了……”
聽著石達開抱歉的話語,梁坤撓了撓頭“您這是什麼話,跟著石爺乾的那一年,是我最舒坦的日子了,不用屠城,不用搶劫民財,更不會欺負女人……之後那些年,日子過得彆提多憋屈了,我早就說過,那麼胡鬨下去天國必敗,現在看看怎麼樣?”
肖樂天一聽就笑了,這個大嘴巴怪不得戰功卓著也就混成一個偏將就到頭了,真是不通人情世故啊。
“起來吧,真是好一條大漢。咱們在什麼地方落腳?中午一定跟你好好喝兩杯……”正說著呢,突然從碼頭的一個小巷中,傳來一陣劈裡啪啦木屐撞擊地麵的聲音。定睛一看,原來是一群浪人從裡麵走了出來。
這群麵相凶惡的浪人剛一出現,附近碼頭工人和商人們趕緊躲避,一個個嚇的麵色慘白。
“惡八郎來了……老天啊,惡八郎來了……”一片低呼中,碼頭頓時安靜了一片。這確實是一群凶惡的浪人,每個人都半露著肩膀,強壯的胳膊露在外麵,腰間一把太刀和一把肋差。
長太刀是砍敵人的,而短肋差是捅自己的,日本的武士道就是這樣,對敵人和自己都一樣的殘忍,死亡如櫻花凋謝一樣,是美麗值得追求的。
一片木屐聲中,兩百多名日本浪人逼近了肖樂天他們,打頭的那名叫做惡八郎的浪人站在肖樂天的麵前,臉上交叉的十字傷疤隨著肌肉而抖動,眼睛裡殘忍的光根本就不是人類所能擁有的。
“清國奴……”惡八郎剛一開口,梁坤怒目圓睜站了出來大聲喝罵“你個王八蛋罵誰呢?你再敢說一遍?”說完就想動手。
沒想到惡八郎後退半步閃過梁坤的進攻,冷笑著說道“梁桑,你不是我的對手,無論是劍道還是比人手,你都不如我,我不會和你進行無意義的較量,我今天是來找你身後的人的,你讓開……”
肖樂天伸手把梁坤扒拉到一邊去,笑嘻嘻的看著麵前這名矮小壯實的日本浪人“哎呦?我還真沒想到居然有日本人認識我,我就在這洗耳恭聽呢,看看你能說出什麼來……”
惡八郎雙腳並攏,微微鞠躬“我知道您是清國的西學宗師肖樂天,我也能猜到你來那霸港的目的,在這裡我要提醒您一下,如果您是來做生意或者遊玩的,我們日本人舉雙手歡迎您,但是如果您有彆的目的,那麼很遺憾了在琉球的十萬日本人是不會答應的……”
威脅,這就是赤果果的威脅啊,肖樂天沒想到自己來到那霸消息居然這麼快就暴露了?這到底是誰泄的密?日本人的情報能力這也太可怕了吧。
肖樂天臉色陰沉了下來“琉球,是琉球皇室、民眾的琉球,也是中國人的琉球。從隋唐開始琉球王國就已經向中國稱臣自認屬國。明朝洪武年間,朱元璋親自冊封了琉球王,甚至在大清順治年間,琉球也向大清國獻上了國書,自稱屬國……”
“我就納悶了,我走在我們中國人的土地上,還要你們日本人允許?你算什麼東西,敢來給我訂規矩……”
這一番話肖樂天說的非常有底氣,因為在當時的國際法裡,所有國家都是承認宗主國待遇的,就好像歐洲國家認為自己的殖民地權益不可侵犯一樣。大清對周圍國家的宗主地位,是受到萬國公法的承認和保護的。
歐美政治家當然希望大清的勢力越弱越好,但是他們隻能暗中用陰謀手段,而不敢當麵指責大清對屬國的法理依據。道理很簡單,如果歐美不承認這種宗主國和屬國的國際關係,那麼他們和殖民地之間的關係,也就同樣被否定了。
惡八郎顯然不懂什麼國與國的外交關係,他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隻知道,二百多年來是我們日本人一直在保護著琉球王國,薩摩藩的軍隊就駐紮在港口外的山上,而這百年的時間裡,你們中國人的軍隊又在哪裡呢?”
肖樂天皺了皺眉,他感覺自己有點雞同鴨講了,一個日本浪人,說白了就是日本國內的黑社會,能認識幾個字呢?
“梁坤,咱們走吧,跟這種人沒什麼好廢話的,他們要是敢攔路,就給我打出一條路出來……”
“謹遵大人令!”小一百多名護衛爆發出如雷一樣的吼聲,大踏步的就往前撞了過去,兩步之後就跟著二百浪人頂在一起了。
“八嘎!八嘎……”二百多浪人平日裡也是囂張慣了的,而中國人在他們的印象中都是軟弱、膽怯的,真沒想到麵前這個文人居然這麼硬氣。
“你姥姥的,敢攔爺兒們的路,揍死你丫的……先生說的對,這是我們中國的土地,我們走在自己的屬國裡,你他媽管得著嗎……”
“八嘎,你們這群清國奴,被西番攻破京城的廢物,不配在那霸出現……滾回去!”
不到八十號中華健兒跟兩百名日本浪人在碼頭上撞在一起,雙方進行了一場非常‘克製’的較量。所謂的克製,隻不過雙方都沒有用武器罷了,也沒有象地痞一樣混戰亂掄王八拳,雙方如同兩隻軍陣一樣,麵對麵擠在一起拚命的用力推。
敵我之間的實力差距非常大,兩百對八十本來就是一場不公平的較量,漸漸的肖樂天的本陣被推動了,一點點的向後退去。
肖樂天站在本陣核心,被裹挾著破口大罵“廢物,都是一群廢物,你們不是號稱綠林高手嗎?你們的內功呢?你們小巧的格鬥技呢?插他們的眼睛,踹他們的褲襠,踢他大腳趾頭……他媽的,港口上不是有石灰嗎,撒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