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數十裡,莫問進入深林。離開了玉清眾人的視線之後他開始發抖,這倒不是擔心玉清宗報複,而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以一己之力將玉清宗數十位紫氣高手都變成了瘸子。
這是一場激烈的戰鬥,是一場快速的戰鬥,此戰過後他將真正的揚名天下,但他卻毫無榮耀感,因為他揚的是惡名,此戰在外人看來並非正義之戰,他殺傷的那些人也不是壞人。
翻過一道山脊,莫問取出了懷中僅存的那枚補氣丹藥,低頭注視了片刻,張口吞服,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服用補氣丹藥了。九龍鼎他已經還給了絕情子,自己很難再煉出這種補氣金丹,阿九而今生死未卜,也不可能再煉丹與他了。
以酒水送服丹藥,莫問帶著白虎繼續趕路,此處仍然能夠聽到玉清宗眾人的痛嚎,他是痛嚎的始作俑者,這種刺耳的聲音令他心中很是煩躁。
急行三百裡,莫問體內殘存的靈氣徹底耗儘,隻能停下來盤坐練氣催化丹藥,白虎守護在旁,半個時辰之後靈氣耗儘自動消失。
莫問有感,心中再呼僥幸,先前的勝利得來的很是辛苦也很是僥幸,乃如假包換的險勝,他不敢想象倘若白虎被玉清眾人擊散,他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天亮時分,莫問恢複了些許靈氣離開藏身之處默然上路,此番他行的更快更疾,他很清楚玉清宗不會放過他,他此時隻希望能夠趕在玉清宗高手找到他之前搜遍所有的禁錮。
搜尋禁錮之初,他心中還抱有救出阿九的幻想,他自己也知道這隻是幻想,故此除了幻想他還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能夠找到阿九將食物送進禁錮,但是現在看來這個願望也無法實現了,將赤陽子等人變成了殘廢,這對玉清宗來說是極大的羞辱,玉清宗會不惜代價取他性命,以挽回玉清聲譽,就算他找到了阿九所在的禁錮,也不見得能夠保的住自己的性命,故此他原本就不太高的願望此時再度降低,在臨死前找到阿九。
與愛人死在一起,對世人來說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事情,但是對他來說卻並不容易做到,因為有玉清宗的阻礙,有禁錮屏障的隔絕,要想達到這個目標,必須衝破玉清宗的阻礙,還要打破由仙人布下的禁錮屏障。
第九處禁錮位於身毒邊境,身毒是佛教的發源地,此時舉國信奉佛教,這裡的社會等級非常明顯,僧人此時在身毒地位最高,王公貴族次之,商人再次,民夫百姓為賤民,這與佛教倡導的人人平等完全背離,對此莫問並沒有太多的感慨,因為佛教這種說一套做一套的做法在道教也存在,為了教派的發展,為了吸引更多的信徒,道教傳授給關門弟子的才是真正的教法,而向百姓大眾所宣講的教法都是修改變通過的,不改不行,不改百姓理解不了,理解不了就會排斥。
這處禁錮也沒有阿九,見到空著的禁錮,莫問並沒有感覺失望,他已經習慣了。
不見阿九,莫問立刻調頭回返,到得昆侖山中向北偏移了數百裡,又行了數日,來到第八處禁錮之外,這處禁錮是一座湖心孤島,此時天氣寒冷,湖水已經結冰,莫問自冰上靠近孤島,環繞尋找三周,見這裡無人便離開此處繼續東行。
由於一直獨行荒野,消息極為閉塞,莫問並不知道外麵鬨成了什麼樣子,為了安全起見,他並沒有急於出山,而是在昆侖山外圍將靈氣徹底盈滿之後才出山東行。
先前備下的乾糧已經耗儘,出山之後莫問尋到一處小鎮買了鞋子,轉而尋找食鋪補充乾糧。
“店家,與我蒸一籠粟餅。”莫問走到食鋪衝閒坐的店主說道。
店主痛快的答應下來卻站著沒動,莫問見狀微微皺眉,自懷中取出銀錢遞了過去,對方歡喜的接了,“道長彆見怪,我也是被道人賴的怕了。”
“真正的道人不會賴你的飯資。”莫問走到門旁的桌旁坐了下來。
“那是,那是,道長稍等,粟餅半個時辰就能出籠。”那中年店主說著向裡屋走去。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莫問隱約聞察覺到了什麼,“等等,店家,最近有道人來過?”
“前幾天有幾位道長路過這裡,可能是有急事在身,抓了半籠包子沒來得及給錢就走了。”中年店主轉身回答。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那店主見莫問沒有再問,轉身走進裡屋喊了婆娘一起調水和麵。
聽了店家言語,莫問起初並沒有再多想,但是細想下來發現此事存有蹊蹺,此處乃是昆侖山東側的小鎮,不應該經常有道人路過,結伴疾行當非無因。
片刻過後,進來了一個農人,店主洗了手出來招呼,莫問待店主忙完,取了兩枚大錢衝其晃了晃,“與我打觚酒來。”
店主聞聲打酒來送,莫問趁機問道,“那些道人何時到來,有幾人,往何處去了?”
“有四五天了,也是中午,三個人從天而降,搶……拿了包子往西去了。”店主接過銅錢出言回答。
莫問聞言沒有再問,三清各宗對弟子的言行舉止都有嚴格的要求,休說是渡過天劫的紫氣道人,就是尋常的道士也不會搶人東西。
就在莫問抬手倒酒之際,門外傳來了破風聲。
破風聲止於門外,一聲沉悶的落地之聲過後,一個中年道人快步走進食鋪向櫃台走去。
莫問抬頭打量,隻見那道人穿的是一件太清派的藍布道袍,年紀在四十五六歲左右,頭大頸細,頜下有須,身後背有一把長劍。
“店家,前幾日走的急,未曾付賬,今日補還你。”那中年道人自懷中掏出一塊碎銀放到了櫃上。
“哎呀,區區幾個包子,道長拿去吃了就是,鄙人原本也沒想收錢。”店主雖然嘴裡推辭,卻伸手抓走了銀兩。
那道人也不答話,轉身欲行,轉身之後看到了坐在門後的莫問,目光觸及莫問腰間所配黑刀之後神色大變,踉蹌後退。
莫問早就看到了此人,但他並未先下手為強,因為對方所穿道袍表明他乃太清門人,並不是玉清座下。
那道人退至櫃台止住了退勢,收回視線自東側繞行想要出門。
“道友請留步。”莫問放下酒杯出言說道,就算他與玉清一戰留下了惡名,對方也不至於這麼懼怕他,此人先前的舉動是遇到強敵的反應而並不是遇到惡人的反應,由此可見此人原本就將他看做了敵人。
莫問話音剛落,那中年道人忽然弓背前衝,意欲奪門而出,莫問抓起酒壺抬手將眼前木桌揮向門口,那道人見木桌飛來,反手將木桌撥回,與此同時閃身欲出。
莫問黑刀出鞘,將木桌劈為兩半,外延的刀芒恰好將那中年道人逼回了店中。
“貧道與太清宗沒有積怨,道長為何視我如仇?”莫問側目看向那中年道人,此人被逼回店內之後抽劍在手,快速環視左右尋找突圍之處。
“無恥之徒,教內敗類,人人得而誅之。”那中年道人說話之時眼神飄忽,明顯並無鬥誌,隻想逃走。
“貧道近些時日不在中土,不知因何得罪了太清宗。”莫問說道。
“你以下作手段殘殺玉清同道數十人,濫殺無辜,德行惡劣,已為道門所不容,三清首院諸位真人合議過後已將你自道門玉籍之中除名,命三清弟子齊出討伐,誰若擒了你,就立下了誅邪大功。”那中年道人高聲說道。
莫問聞言不怒反笑,這樣的後果在他意料之中,玉清,太清,上清同根同源,殺了玉清宗那麼多人,用罪惡滔天來評價並不為過,此事必然震動朝野,驚動三教,在玉清元氣大傷之時太清和上清出麵協助也在情理之中。
笑過之後,莫問探手入懷,那中年道人見狀駭然大驚,縱身向後窗掠去。
莫問知道他要破窗而逃卻並未阻攔,此人先前雖然說的義正言辭,其本質卻並不高尚,此人是故意向他透露消息的,其目的自然是希望自己泄露的消息可以換得他抬手饒命。
那中年道人破窗而出,隨即發出了一聲慘叫,原來這店鋪後麵並非空地,而是一座宅院的西牆,此人破窗而出徑直撞上了西牆,牆壁乃磚石壘砌,很是堅硬。那道人衝勢甚急,徑直將那西牆撞破,與此同時自身也被撞的頭破血流,此人腦袋甚大,偌大的腦袋卡在了牆內,兩腿抽搐,無力**。
莫問見狀苦笑搖頭,自懷中取出符盒畫了一道火符,抬手輕揮,火符燃燒。
“貧道乃上清準徒,你們消不得我的道籍。”法術有效,說明道人的身份仍在。
那道人撞的頭暈目眩,神魂不定,自然無法答話。店主見勢不妙,推著聞聲而出的婆娘躲入了內屋,整個店鋪隻剩下那個被嚇傻了的農人端著飯碗一動不動。
莫問看向那個農人,農人翻著白眼與他對視,片刻過後放下飯碗倉皇逃走。
那農人剛剛跑走,外麵就閃進了兩個道人,二人進門之後先是看到了手持符盒的莫問,隨後又看到了卡在窗上的道人,短暫的停頓過後,二人揮舞長劍疾攻莫問。
莫問側身閃避,苦笑開口,“我若說是他自己撞上去的,你們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