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仍然混亂一片,此時官府和胡人士兵已然無力控製局麵,鄴城的局勢徹底失控,不少宅院被人縱火焚燒,大批胡人開始成群結隊的往西城移動,試圖自被莫問破壞的西側城門逃命。
莫問出了蒲府自城南繞至城東,城東是一片被收割過的農田,遙隔很遠就能看到老五自農田的一棵大樹下低頭呆坐。
老五見莫問回返,直身站起,“老爺,你回來啦?”
“你沒有參戰?”莫問問道,老五身上並無血跡,孝棒也是乾淨的,這表明他並沒有參與城中戰事。
“我都分不清誰是壞人了。”老五扯下長袍,變身升空。
莫問聞言歎氣搖頭,老五想必亦是看到了漢人的一些出格舉動,故此心中生出了矛盾和糾結。
搖頭過後,莫問提氣掠上蝠背,老五此次沒有做絲毫的停留,接了莫問立刻振翼東去。
片刻過後,充滿殺戮和血腥的鄴城便被二人甩在了身後百裡之外。
先前的所見所聞令得老五情緒很是低落,升空之後隻是振翅東飛,並不說話。
前行數百裡,下方出現了滾滾煙塵,莫問定睛細看,隻見下方的官道上疾馳了大量的騎兵,觀其衣著盔甲當是胡人的軍隊,不問可知是接到鄴城告急的傳書,趕赴鄴城進行增援的。
“老爺,你說他們誰能獲勝?”老五看著下方綿延數裡的騎兵戰隊。
“兩可之間。”莫問搖頭說道,胡人的軍隊主力仍在,兵力占了絕對優勢。漢人一方的優勢是士氣很高,全民皆兵,且有劉少卿相助,以劉少卿的修為,要殺掉那些護駕的僧人並非難事。
老五聞言沒有再問,斜翼改道東南。沿途所見,城池村落仍然很是平靜,由此可見鄴城是漢人衝胡人發難的始發地,發難之事情沒有傳揚出來。
“老爺,你真要去東海呀?”老五問道。
“先去了卻了心事,回來再與你報仇。”莫問說道。
“你把那三個家夥廢了,我也沒啥氣了,報不報仇的都無所謂了,我是想咱去東海可能會有危險,你彆忘了,咱當年放跑了南海的那敖什麼來著?”老五想不起南海龍女的姓名。
“敖烵。”莫問接口道,老五所說不無道理,當年自東海的一處死島將被困的敖烵救了出來,得到了敖烵回報的大量靈物種子,與此同時也得罪了東海龍族,此去東海若是與東海龍族偶遇,定然會遭致報複。
“對,敖烵,要我說還是算了吧,都好幾年了,說不定他早就忘了,咱還是回道觀吧。”老五說道。
莫問知道老五擔心慕青母女的安全,便出言說道,“胡人就算被逐西行亦不會途經我們的道觀。這狻猊內丹總是要送還主人的,我當年說好物歸原主的,豈能食言。”
老五見莫問心意已決,隻能繼續振翅東飛,到得傍晚時分,二人來到了當年出海之前落腳的那個海邊鎮子的上空。
“今晚有風,不宜出海,自下麵的鎮子住上一宿。”莫問衝老五說道。
老五點頭過後低飛降落,降落之後穿著妥當,與莫問步行進入小鎮。
鎮子很小,隻有百餘戶人家,客棧隻有一家,位於鎮子東南,二人進得鎮子,徑直尋向那處當年曾經住過的客棧。
“老爺,這裡是不是出啥事兒了?”老五疑惑的問道,二人行走之時遇到的路人無不衣衫破舊麵帶饑色,而當年來到此處之時,這裡的鄉人過的很是富足。
“想必是遭了水災。”莫問隨口說道,老五發問之前他已經發現了這裡的現狀,也猜到了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張洞之曾經說過東南沿海的產糧州郡這幾年一直遭受水災,此事想必是東海龍族所為。二人目前所在的區域雖然偏北,卻也難逃波及。
“這裡的人又不怎麼種地,遭什麼水災?”老五不解的問道。
“也可能是南海龍族已經向東海的龍族開戰,海上不安寧,他們不能出海。”莫問說道。此時是秋季,卻不見鎮子裡晾曬魚乾和海菜。
二人說話之間來到了客棧門前,店主一家三口正在店內吃晚飯,店主見到二人到來,急忙起身招呼,莫問掃了一眼桌上的飯食,發現食物很是粗陋,不見海物,由此更加確信這裡的貧苦是因為無法出海所致。
老五一天不曾進食,大感饑餓,落座之後立刻點酒要菜,未曾想店主聞言竟然麵露難色。
“快去吧。”老五見狀自懷裡拿出一點碎金扔給了中年店主。
店主接過黃金,猶豫片刻轉身去了,片刻過後端來了幾碟乾菜和壺白酒,“客官先用著,狗肉得等上一會兒。”
“何來狗肉?”莫問皺眉問道。
“家中自養有一條黃狗,今日該它壽數儘了。”店主說罷,轉身向屋後走去。
“算了,算了,我家老爺不吃狗肉,彆殺了。”老五看了一眼那麵有悲傷的店主女兒,出言喊住了店主,言罷離座站起抬手西指,“老爺,我出去一趟。”
莫問知道老五是要前往山中捕獵,便點頭同意。
店主收了二人的黃金,卻拿不出像樣的飯食,一時之間陷入躊躇,不知該不該退還飯錢。
“店家,前幾年我曾經來過貴地,那時貴地很是富足,幾年不來,怎麼成了這般光景?”莫問提壺斟酒,拿起了酒杯。
“哎,道長有所不知啊,古人不是說了麼,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這登州地界臨近東海,出產海鹽,這幾年西北打仗,官家增加了田賦鹽稅,出的穀米要交八成,曬了鹽巴出來也要交現錢鹽稅,我等哪個交的出來。”店主點亮了櫃台上的油燈雙手送來。
“據我所知這海中多有魚蝦,你們為何不捕了來吃?”莫問問道。
“此事說來話長,也不知怎地,這海中最近幾年總不太平,出海的漁人多遇大浪暴雨,還有那怪魚龍蛇也時常出來作祟,出海是不敢了的,我們隻能自海邊拾些海菜死魚,果腹尚且不夠,更是無法變賣換錢。”店主抬手東指。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道長怎得來到這偏遠之處?”中年店主出言問道。
“有些私事要辦。”莫問微微皺眉,按照規矩,店家是不該問客人的來曆和行程的。
“不知道長可會降妖?”中年店主走上前來,提壺為莫問斟酒。
“此處有妖物作祟?”莫問側目反問。
“有,此妖作惡已半年有餘,若是道長能將其降服,我等定有厚禮相酬。”店主低聲說道。
“你們連飯都吃不上了,哪來的厚禮?”老五提了一串撲騰的飛禽自門外走了進來。
店主聽得老五言語,頓時麵露愧色,“作醮的十兩銀子還是能湊夠的。”
“哈哈哈,你說的那是普通道士的價錢,你知道我家老爺是誰嗎?還十兩,就是萬兩也得看他樂不樂意。”老五笑著走到近前,將那串飛禽塞給了店主,“快去燉上,伺候的好了,我幫你說情。”
“好好好。”店主聞言忙不迭的點頭,抱著那串掙紮的飛禽轉身走向後廚,留下一地的鳥毛。
“唉,衣衫不整成何體統,來,這些錢給你扯幾身衣裳。”老五自懷中摸出一塊黃金,塞給了那個提著掃帚清掃地上羽毛的女孩。
“多謝大哥,多謝老爺。”女孩接過黃金,衝二人歡喜的道謝。
莫問轉頭看了一眼那個女孩,此人是店主的女兒,豆蔻年華,圓臉大眼,身材婀娜,很是可愛。
“我去給大哥和老爺打酒。”女孩將黃金雙手捏在胸前,轉身離開。
“唉,可憐哪,這天殺的世道。”老五長長歎氣。
“清白女子,還算懂禮,若是沒有定下親事,你可收了做偏房。”莫問說道,二人一起長大,老五這點心思瞞不過他。
“老爺,你錯怪我了,我就是看她可憐。”老五急忙辯解。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可憐人,你何曾大方的給過他們十兩黃金?”莫問白了老五一眼。
“我一個下人,納妾不太好吧,再說也不知道慕青同不同意呢。”老五激動的連連搓手。
“你何時聽過慕青的話?”莫問拿起了酒壺。
“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呢。”老五急忙搶過酒壺斟酒拉話。
莫問笑了笑,沒有接話。
“老爺,你說這兒的人怎麼都長的這麼高呢?”老五隨口問道。店主家的女兒長的纖細高挑,比他要高出半頭。
“古有蠻夷兩大強壯族群,蠻就是龍含羞所在的西南蠻荒,夷就是東夷,指的就是這登州沿海一帶,這裡的人有夷人血統,夷人身材較我們漢人要高大許多。”莫問隨口解釋。
“原來不是漢人哪。”老五麵露惋惜。
“我們北方被胡人入侵將近三十年,血統已然交融,做不到涇渭分明了,怕是隻有南方閩州,蜀地,鄂州一帶還有血統純淨的漢人。”莫問說道。
“咱們的血統純不純?”老五咧嘴問道。
莫問笑了笑,“漢人身材都不高。”
“那我比你純。”老五嘿笑打趣。
二人說笑之間,那女孩抱酒來送,壇上還沾有黃泥,想必是自土中新挖的陳釀。
老五接過酒壇,衝莫問暗使眼色,莫問佯裝不見,老五無奈,隻好自己腆這臉衝那女孩問道,“小姑娘,你今年多大啦,可有許配人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