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西郊,夕陽亭。
亭建在山坡上,能直接俯視前方的雒陽城,把雒陽城給收攏在眼眸之中。
張繡的目光,一覽眾山小,看著前方的雒陽城,有些難以自信:“這就是雒陽城嗎?”
從他的角度看下去。
就是一片廢墟。
破敗的城牆,大多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城中更是能看得到一片一片的荒蕪廢墟,簡直就是一個千年的鬼城一樣。
他所敬仰之中的帝都城,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雒陽,不是這樣的!”
站在張繡旁邊,是一個青年,相貌有一些奇葩,但是搖晃著手中的羽扇,還是有些風度的,他低沉的說道:“很多年前我曾經和父親來過一次雒陽,那時候的雒陽,帝都之城,萬眾而崇,車馬如龍,繁榮,昌盛,如同一輪朝陽,煌煌而耀與大漢!”
說著,他有些惋惜的歎了一口氣:“隻是可惜,亂戰之中,隻需要一把火就把這多年帝都城給毀掉了!”
“聽說這把火,是牧景放的!”
張繡眯眼。
他於牧景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當年張濟就是敗給了牧軍,兵敗而亡,這些年他在西涼的經營,也因為牧軍強行殺入,而功虧一簣,最後不得不投靠劉備。
“是不是都不重要,就算他不放,也會有人放的,雒陽是帝都城,欲毀大漢,必滅雒陽,這裡首當其衝,必受波及!”
青年平靜的說道。
“你倒是好像對牧景此獠很維護啊?”張繡斜著眼,看了看這個青年,冷然的叫:“龐軍師!”
“張將軍,吾乃主公所遣給你的軍師,你可以不相信我,不過有一點,你不能懷疑,你與牧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吾與牧軍,也有的殺父之恨,我的恨,不逼你少,但是不是貶低對手,就能取得勝利,我們要正視對手!”
相貌有些奇葩的青年,雙手背負,聲音幽幽:“牧龍圖不過隻是一介賊寇之子,黃巾的出身,他本該沒有任何翻身之力,可偏偏他們牧氏就翻身了,若隻是氣運,也就罷了,可偏偏此獠不管是城府,能力,氣魄,皆為上乘,他以弱冠之年,在其之父親戰死之後,統十萬牧軍,在天下眾諸侯的包圍之下,硬生生的殺出了一條活路,入南陽,走漢中,攻荊州,奪益州,一統西南,步步艱險,如今更是功成名就,羽翼豐滿,隱隱已有天下最強諸侯王之名,如此人物,若是小瞧,那不是找死嗎!”
張繡聞言,有些憋屈,卻找不到半分反駁的話,不管他心裡麵如何想要把牧景五馬分屍,挫骨揚灰,都不得不承認,牧景的優秀。
放眼天下,甚至古往今來,還真沒有幾個人,能在他這個年紀,達到了他的這一番成就。
“踏踏踏!!!”
斥候騎兵的返回,落馬,俯首在的張繡麵前,拱手稟報:“稟報將軍,發現牧軍騎兵,已經出城,正在夕陽亭而來!”
“主動出擊?”
張繡沒有開口,倒是龐軍師開口了,他有些疑惑的說道:“這時候他們主動出擊不應該啊?”
“牧軍向來強勢,何時把我們給放在眼中,主動出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張繡想了想,說道。
遇牧軍交戰無數次,不管是昔日在武都,還是後來在西涼,都被牧軍打的很,心裡麵或說或少,都舉杯一些畏懼感。
“不!”
龐軍師搖搖頭:“張將軍,我們可萬萬不可能小看牧軍,牧軍乃是天下最精銳的兵馬,精銳之名,其一,擇其精壯,耗其糧草,不惜代價,日日操練,從單兵到軍陣,皆為熟絡,其二,牧軍重視與將官是培育,麾下有武備堂,以培育將官,以前看不出來,可這幾年的牧軍戰鬥力節節攀升,那是因為其之將官統軍之力提升,雖不知道統帥何人,可哪怕隻是一個小將,也不可能小覷之,不然必受其之攻!”
“其言有理!”
張繡聞言,點點頭,並沒有否定龐軍師的話。
他和牧軍交戰不少,更了解牧軍,所以龐軍師所說的,他親身體會,又怎麼會反駁呢。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張繡問。
這個龐軍師是從幽州被派遣前來的,劉備美其名是給他一個軍師輔助他,但是其實是有幾分監督之意。
所以他也不敢太過於駁回這個軍師的麵子。
這時候,龐軍師也顯露出幾分能力,因此,他也自然而然的主動提問一下,一方麵是表態度,另外一方麵,也想要看看這個龐軍師的能力到哪裡。
“以穩為主!”
龐軍師想了想,說道:“迎戰可以,但是不可出擊,可退不可進,另外一方麵,先聯絡曹軍,牧軍應該是兵力不強的,但是卻敢如此的進攻,那必然有底氣,甚至不懼怕曹軍從東翼對他們進攻,可能在我們沒有抵達戰場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讓曹軍已經對牧軍異常的忌憚,甚至不敢進攻!”
張繡聞言,咬咬牙,他心裡麵倒是認為龐軍師說的有道理,但是大軍風風火火而來,卻隻是防禦不進攻,多少有些傷士氣。
龐軍師倒是看出來的張繡的此時此刻的擔憂,變說道:“將軍,彆忘了,我們身邊,還有隴西軍,若能消耗隴西主力,何須我軍死戰!”
“對啊!”
張繡一下子找到理由了,他如今投靠的是幽州,又不是許都朝廷,他隻要對劉備負責就行了,劉備和曹操聯手,那是他們的事情,他相信劉備也不會心甘情願給曹操當刀子的,這時候,還是保存實力,更加重要。
“來人,布禦陣法,進出三個大圓軍陣,重甲盾兵在前,長矛手居中,弓箭手在後,騎兵兩翼待命!”
張繡開始布陣。
“是!”
五千金城軍主力,開始布陣了,沿著夕陽亭,而形成一個半弧形的軍陣。
“殺!”
牧軍騎兵殺至很快,如同一道洪流,衝鋒而來了。
“這氣勢?”
張繡站在夕陽亭上,眸子微微變色,一雙瞳孔都閃爍起來了:“牧氏的騎兵,不可小覷也,吾有一種,遇到的匈奴騎兵的感覺!”
“能擋得住嗎?”
龐軍師一襲長袍,站在旁邊,心裡麵也被這磅礴的衝鋒氣勢給震懾了一下,忍不住低沉的問了一句。
“龐軍師放心!”
張繡倒是自信:“若是在一些平原地帶,倒是擋不住,如今乃是上坡,我們在山坡上列陣,又有重甲而抵擋,他們攻不破了!”
騎兵衝鋒,上坡衝擊,已經是卸去了半數的力,氣勢和衝擊力,都減半,殺傷力也自然減半。
說到底,這個地形是不合適騎兵衝鋒的。
轟轟轟!!!
短兵交接。
一番交鋒,你來我往,誰也沒有討得好處。
張遼凝視前方,勒馬飛昂的一下,拳頭有些握緊,低喝一聲:“撤!”
他有些錯估了形勢了。
本以為張繡會接戰,倒是沒想到,張繡直接在山上,布下來一個防禦軍陣,這倒是他一拳打出去,打到了棉花身上,一點都不受力。
隻能先撤出去。
“撤!”
龐羲怒喝一聲。
“撤!”
“撤!”
牧軍迅速變陣。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倒是沒有給張繡他們討得了什麼便宜。
“就這樣走了?”
張繡眯著眼。
他的印象之中,牧軍可是凶狠起來了,彆說上坡地形,哪怕隻是被懸崖,都前赴後繼的衝鋒陷陣的,那是一群瘋子。
“看到沒有!”
龐軍師突然說道。
“看到什麼?”
張繡問。
“領兵大將!”
“那是誰……“張繡眯眼,他不認識啊。
“張文遠!”
龐軍師說道:“牧景愛將,最器重的將領的,張遼,張文遠,此獠深的牧景之器重,不僅僅早已經獨當一麵,而且有統帥牧軍各部之權!”
就好像牧景會對天下各路諸侯打聽消息,劉備自然也會對牧景部下查探一番,誰值得重視,誰庸碌無能,他們可能比牧景,還要在意。
不過龐軍師認得張遼,那是因為當年在襄陽的時候,張遼率水軍破了周遭水道,直接把襄陽變成了一座孤城。
所有有幸見過幾麵,記憶尤深。
“原來是此獠!”
張繡的眼瞳變得冷厲起來了:“若是斬了此將,必能折掉了牧龍圖的一個羽翼!”
“稍安勿躁!”
龐軍師搖搖頭:“張遼,可沒有這麼好對付,他出現在雒陽,已經讓我有些擔心了,我們可能先把退路給找好再說!”
“龐軍師何須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呢?”張繡瞪眼:“如今雒陽,他牧軍不過隻是孤軍而戰,我軍兵力強盛不說,尚且有曹軍合圍,他們必敗無疑!”
“沒有這麼簡單!”
龐軍師搖搖頭:“張將軍,剛才牧軍騎兵出城,聲勢浩蕩,按道理駐紮在雒陽東郊的曹軍,早就應該有反應,可你見到有動靜嗎?”
“什麼意思?”
張繡皺眉。
“牧軍肆無忌憚,必有所持,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為上,我認為張將軍如今首先要做的,還是想把隴西軍給接應過來了!”
龐軍師那一雙眼睛,儘皆乃算計之色:“有隴西軍支持,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進可攻,退守,萬無一失!”
話雖然說的不是很明白,但是張繡倒是聽懂了,無非就是先把隴西軍這塊靶子給接應過來先,有什麼變故什麼的的,要死,也是隴西軍先死。
雖然這樣做,有些卑劣。
但是這年代,死道友不死貧道,張繡自然也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好,我現在就分出一營,卻把隴西軍接應過來了!”
隴西軍行軍速度不快,馬休不是馬騰,甚至學不會馬騰的一半本事,昔日精銳的隴西軍,如今也隻剩下一些老將在支持而已。
若非馬騰尚在,那些老將依舊對馬騰死心塌地,恐怕大步將領,都已經隨著馬超,而加入了牧軍之中。
隴西軍的戰鬥力還是有了,而且隴西軍有一萬主力,他張繡隻有五千兵馬,讓隴西軍在前麵擋著,那是必然的事情。
………………………………
黑甲騎兵營進攻了一番夕陽亭之後,迅速的就推出來了,往這西南的方向,退到了洛水河畔邊上,找了一個地方紮營。
“張伯鸞越來越穩了!”
臨時搭建了一個中軍帳之中,張遼隻是摘掉了頭盔,連戰甲都沒有卸下來了,神色也不是很好,略顯得有些遺憾。
“他吃了這麼多虧,怎麼也應該學的精明一點了!”
龐羲也把頭盔武器放在了一邊,才走過來,微笑的說道。
其餘各個部曲的軍侯,也一一從外麵走進來。
這是商討下一步的戰術布置。
“進攻夕陽亭不利,我們即將麵臨的,就是被人給反客為主了!”張遼擺擺手,讓左右文吏參將把行軍圖給攤開在中間。
這行軍圖是最精致的行軍圖,雒陽周邊的地形,哪怕隻是一條小路,一個小溪水,都標注了出來了。
“我們兵力不足,硬抗,肯定是沒希望的,而我們的主要目的,並非是擊潰他們,而是拖延,拖延時間!”
張遼低沉的聲音在這簡陋的中軍帳裡麵回蕩起來了:“所以接下來,我準備的分兵!”
“分兵!”
龐羲皺眉:“我們騎兵本來就不多,分兵那不是得吃虧啊!”
“就因為,不想吃虧,我們才分兵!”
張遼微微一笑,道:“我們有五個戰鬥部曲,可是直接分成五個戰鬥序列,兵分五路,從各方各麵,騷擾他們!”
他的眸子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看著眾將,說道:“記住,主要是表現我們的機動力,衝一下,就跑,衝一下就跑,絕不戀戰,而在作戰之前,必須要找好退路,不能給他人堵上了!”
他的目的很簡單。
騷擾,不斷的騷擾,隻要讓張繡他們沒辦法聚集兵力,沒有任何顧慮的進攻雒陽,那就已經足夠了。
…………
一日之後,雒陽西郊,到處都是戰場,經常能聽到的到一陣陣的馬蹄聲。
“混賬!”
張繡瞳孔幽幽的火焰在點燃起來了:“他們欺人太甚了!”
整整一天的時間,被偷襲了十七次,戰損二百餘兒郎,卻連敵軍的一根毛都沒有的碰到,簡直是無邊的恥辱啊。
“好猥瑣的一種打法!”
龐軍師倒是在讚譽:“騎兵本就是機動力強,城外遊戰,占儘天時地利,然而他們更上一層樓,聚散之間控製有餘,進而聚,退而散,一進一退時間,讓我們始終沒有能把握一點點的節奏,我們連被怎麼偷襲的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很難集中兵力追擊,畢竟和騎兵追逐起來了,並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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