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留三去一(1 / 1)

一直到清朝乾隆年間,這個泱泱大國的鹽稅都還是按人頭收稅,直到一個叫範時崇的梅州巡撫發現了其中奧妙,向乾隆進言,才從人口派鹽稅收改為按斤兩派鹽稅。如此一改,鹽稅大增,單梅縣一地的鹽稅就由幾百兩銀子猛增到七千四百兩。

“第三,嚴格產地管理,從源頭掐,死私鹽的泛濫。對灶戶施行保甲製,十戶為一甲,百戶為一保,相互監督,如果有一戶販賣私鹽,而其他九戶沒有舉報,或者沒有察覺,一律同罪,杖八十,流放三千裡,嚴重者,斬!”

灶戶,明朝設灶專門煎鹽的百姓,朝廷從灶戶手中收鹽,加稅後賣給鹽商,市麵上的私鹽,大部分都是從灶戶手中流出來的。

“第四,私鹽一旦嚴格管理,那些灶戶的生活必然受到影響,如果朝廷不照顧他們,食鹽生產就會遲滯,因此兒臣以為,應適當提高灶戶待遇,讓他們不用販賣私鹽,也可以衣食溫飽,兒臣提議,每斤鹽稅可提高一文,其中一半歸朝廷,一半歸灶戶,雙管齊下,私鹽泛,濫的局麵,必然可以得到有效緩解。”

如果說,當朱慈烺開口說要改革鹽政時,殿中的老臣大部分都是惶恐不安,擔心太子爺亂改鹽政,會攪的天下大亂,一個個憂心忡忡,但是當朱慈烺把鹽政改革的四策說完,老臣們相互一看,眼睛卻都是一亮--這四策裡,除了第一策影響巨大,可能會造成社會動蕩之外,其餘三策,無一不是治國良策,尤其是第三策的保甲製度,執行的好,也許可以徹底解決私鹽泛濫的局麵。

私鹽隻所以泛濫,一來價錢低,百姓願意購買,二來,朝廷人手有限,不可能每個灶戶都派人監督,因此無法遏製私鹽從產地流出,但如果保甲製度一施行,灶戶之間相互監督,這一難題立刻就迎刃而解了。

“妙啊!”

有大臣高聲讚歎。

還是兵部左侍郎吳甡。

這個早朝,他已經稱讚皇太子好幾次了。

其他朝臣大部分也都是點頭。

崇禎眼有興奮,目光看向周延儒:“內閣什麼意思?”

周延儒拱手:“老臣以為……”

“都彆跪著了,起來吧。”

崇禎揮手打斷他的話。

“謝皇上。”

滿朝文武嘩啦啦都站了起來,剛才這一跪,足足十分鐘,可憐這些六七十歲的老頭,一個個都跪的膝蓋酸麻了。

“老臣以為,殿下的鹽稅改革之策,除了第一策之外,其他三策都甚好,著戶部準備一下,下半年就可以執行。”周延儒說。

“臣也這麼認為,後三策甚好。”陳演也讚同。

兩人帶頭,殿中眾臣都是讚同,還有人拍朱慈烺的馬屁:“太子殿下智謀深遠,天縱英明,老臣深為佩服。”

“後三策甚好,那意思是說,第一策不好了?但不知不好在哪裡?”一片讚頌之中,卻有一人冷言冷語。

朱慈烺不用看也知道是吳甡。

吳甡所問的,正是他想問的。

鹽政四策最核心,最關鍵的就是第一策,如果第一策不執行,鹽商鹽幫壟斷的地位不改變,鹽政改革就不可能成功,最多隻是緩解。

內閣四臣卻都不理會吳甡,吳甡隻是一個兵部侍郎,官小位低,性子又桀驁,在官場裡沒有人緣,周延儒陳演都是老謀深算之人,才不會在皇上麵前,跟屬下爭辯呢,但吳甡的疑問殿中的人都聽到了,所以必須向皇上和太子解釋。

於是周延儒向崇禎行禮說道:“陛下,太子殿下的第一策並不是不好,而且現在還不適合施行。”

“說說理由。”崇禎麵無表情。

朱慈烺卻隱隱已經猜到周延儒要說什麼了。

周延儒向朱慈烺一行禮:“殿下可知,被朝廷準許,專賣食鹽的鹽商和鹽店有多少嗎?”

“請周老先生大人指教。”朱慈烺回了一禮。

周延儒看一眼陳演。

陳演是戶部尚書,立刻回答:“被朝廷特許的鹽商,全國共有兩千二百六十一人,鹽店有十萬三千五十六家,全國有組織的鹽幫有晉商,徽商,山東也有,不過都隻是稱呼,並沒有被朝廷認可。”

怪不得鹽價如此高呢,原來全國竟然有這麼多的盤剝者。

“殿下,不說鹽幫和鹽商,隻這十萬多家的鹽店,就關係著多少人的身家性命?一旦朝廷取消特許,他們沒有了生活來源,豈不立刻就要鬨事?”周延儒語重心長,一副老成謀國的樣子。

朱慈烺沉思了一下:“鹽店暫時可以保留,但鹽商的特許,必須撤銷。”

鹽商是上遊,隻要解除了上遊的壟斷,十萬鹽店就算想壟斷也壟斷不起來,因此,鹽店可以放過。

至於鹽幫,鹽商的特許撤銷了,鹽幫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鹽商全國隻有兩千二百六十一人,看起來,人數不多,關係也不大,但這些人的祖上可都是為朝廷立下功勳之人,朝廷為獎勵其後人,才特許食鹽經營,如今無緣無故的貿然取消,豈不讓人寒心?以後還會為朝廷儘忠儘力?朝廷的命令一旦發下去,這些人能服氣嗎?雖然他們隻有兩千餘人,但卻都是豪強世家,在地方擁有一定的勢力,如今流賊為禍,如果鹽政改革再過急過激,一旦有變,恐怕……朝廷力不能逮啊。”

周延儒說的很緩慢,很沉重。

某種方麵來說,周延儒擔憂的確實沒錯,如今建虜流賊內外交加,局勢不穩,朝廷確實應該以維穩第一。

但朱慈烺卻不這麼認為,鹽商們個個富得流油,他們才沒有膽量造反呢,最多也就是帶人鬨鬨事,隻要官員處理得當,一手武力彈壓,一手溫言勸和,就不信他們能鬨出大事來!而且大鹽商基本都在江南,即使是山西幫的鹽商,也都常住江南,就算他們鬨起事來,也無法和北方的流賊連成一片。

百姓生活困苦,一斤鹽居然就要300文,要知道,即使是財政最富裕的宋朝,一斤鹽的價錢都沒有超過100文,朱慈烺在前世看到的資料,宋朝的鹽價長期保持在50文左右,但百姓的收入卻超過明朝,因此,明朝鹽價已經成了百姓身上的一座大山。天災人禍流賊,再加上逆天的鹽價,百姓們走投無路,不造反才怪呢。

高起的鹽價,相當於是大明百姓承擔的另一個遼餉,遼餉廢除,鹽價自然也要打下來。

如此才能安定民情。

但朝臣們的想法顯然跟他不一樣。

“閣老說言甚是,臣附議。”次輔陳演也站了出來:“太子殿下有經緯之才,鹽政改革四策,策策都是治國良策,然第一策牽涉眾多,貿然實施,恐有窒礙難行之處,因此老臣以為,應徐徐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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