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流水製造(1 / 1)

現場所有人都是黯然。

朱慈烺的眼眶也紅了,伸手把古作章扶起來:“朝廷……對不起你呀,田守信,賞古師傅二十兩銀子。”

“不要銀子,我老古拚命打銃管,就是為了給我兒報仇,殿下,隻要朝廷能打回廣寧,尋回我兒的屍骨,我就是死也願意啊……”古作章嗚嗚的哭。

“古作章,在太子殿下麵前,你胡說什麼呢?”

褚憲章一聲斷喝。

古作章嚇的又跪下了。

朱慈烺壓抑住心裡的情緒,輕輕歎息:“齊寧,給古師傅配兩個年輕人,以後掄捶鍛打的工作,就讓年輕人做,古師傅嚴把質量就可以了。”

說完,他邁步向前走,一秒也不敢停,隻恐自己的眼淚隨時都會奪眶而出。

大明一敗再敗,無數軍士伏屍關外,像老古這種沒有了依靠的老人,又會有多少呢?

“殿下。”田守信小步跟上來,想要勸慰他。

朱慈烺搖搖手,示意不必。

在生產匠鋪中轉了一圈後,朱慈烺來到最後的成品處。

這是一支剛製作完成不久的新槍,槍身油光鑒亮,槍管看起來也是厚薄一致,拿在手裡沉甸甸,瞄了一下,感覺三點一線。一種百步穿楊,萬軍之中取敵人首級的豪氣,在朱慈烺心中油然而生。

“殿下,鳥銃生產共有數十道工序,每道工序都不能馬虎,稍有偏差,整支鳥銃便報廢,產出十支合格鳥銃的同時,也會有十支不合格的殘次品被回爐重造,這還是五年以上經驗的老工匠,如果是新手工匠,報廢率更高……”齊寧詳細介紹。

朱慈烺仔細打量著手中的這支鳥銃,確實是非常精巧,光滑的木頭槍托,槍身側麵上光是銅部件就有七八個:機座、引藥鍋、火繩擊錘、套帽……每一樣都打磨的極為精細,加上前麵的槍管,全部都手工製作,沒有一點機械,偌大的一個火器廠,一月隻能生產一千多支火槍,確也在情理之中。

“除了打製銃管之外,剩下的工作都是同一名工匠完成的?”朱慈烺打斷齊寧的話。

“是。”

“為什麼不把工序分解出來,一個工匠隻負責一道,如此豈不更熟練,組裝起來更快速?”朱慈烺淡淡問。

流水線生產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早在戰國時秦國就開始使用,秦軍隻所以能統一天下,掃平六國,除了戰略得當,驍勇善戰之外,背後那一支高效率的兵器生產線也是功不可沒。

秦軍最擅長的就是弓弩箭陣,所使用的弓弩不但射程遠,而且威力大,無數弓箭呼嘯而去,將敵軍射的七零八落,六國無人能擋。秦軍兵器消耗遠大於六國,然秦軍卻從來沒有為兵器發過愁,原因就是秦軍武器是流水線生產,不但速度快,且部件都標準化,固定化,同一個部件可以在全部武器上更換調配。

但不知道為什麼,在秦亡之後,流水線生產就消失在了曆史的長河裡,再也沒有人提起。

齊寧呆了一下,心說皇太子真是異想天開,恭恭敬敬的解釋:“殿下,這很難的,工匠們的製作手法各有差異,隻他們自己能將自己製作的部件組裝到一起,換成其他工匠,很難了解到其中奧妙。且鳥銃是負責製,誰的鳥銃出了問題,就是誰的責任,如果一人一道工序,到時出了問題,恐難找到相關的責任者。”

“既然各有差異,那就讓他沒有差異,給每一個部件都定一個標準,達到標準是合格,達不到一律汰換。隻要所有部件都合乎標準,組裝自然不會有影響,如果最後出了問題,溯根追源就可以了。”朱慈烺說。

“這……”齊寧的心思轉不過來,隻覺得這怎麼可能?

褚憲章卻是眼睛一亮:“殿下所言甚好,奴婢認為,可以在火器廠施行。”

齊寧摸摸腦袋,愁眉苦臉的道:“可標準怎麼定啊?他們的習慣都不一樣的。”

和大多數太監的聰明伶俐不同,齊寧還真是有點憨,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坐上掌廠太監的位置的?

“死心眼!把工匠們都召集起來,讓他們自己商量一個標準不就行了嗎?還有,殿下的意思是,以後專人專業,打製銃管的隻打銃管,鑄造引藥鍋隻管引藥鍋,組裝的隻管組裝,像你這樣的蠢貨,咱家看也不配掌廠了,回宮裡掃地去吧!”褚憲章忍不住嗬斥。

畢竟是掌事太監,褚憲章的腦子比齊寧活動的多,一下就明白了朱慈烺的意思。

齊寧嚇得趕緊跪倒在地:“公公我錯了,求你饒了我這次吧。”

褚憲章板著臉,扭開頭不看他。

朱慈烺卻是笑了。

聰明人有聰明人的好處,但死心眼也有死心眼的好處。

有些地方,還非用死心眼不可。

想了一下,朱慈烺道:“去把所有的老工匠,尤其是會製造斑鳩銃的都集合起來,本宮有話對他們講。”

“是。”

齊寧爬起來,急慌慌地去招呼人了。

“奴婢有罪,請殿下責罰。”

等他一走,褚憲章立刻就跪在地上。

“你是說齊寧嗎?”朱慈烺笑問。

褚憲章臉色沮喪:“奴婢所用非人,壞了殿下的事,也壞了火器廠的事,奴婢實在是慚愧。”

朱慈烺語有深意:“不,齊寧雖然有點愚笨,但心眼實在,剛才他明著是嗬斥老古,其實是怕我責罰老古,這樣的人如果用對了地方,可比聰明人管用多了。”

褚憲章一頭霧水:“奴婢不明白……”

“很快你就會明白的。起來吧,這個齊寧我有大用。”

很快,齊寧就把所有的老工匠都召集到朱慈烺的麵前,呼啦啦的跪成了一片。

一眼望去,大部分人都已經頭發斑白,古作章也在其中,和其他老工匠忐忑不安,畏畏縮縮的樣子相比,古作章就顯得鎮定多了。因為他已經知道,眼前的這位皇太子,沒有皇威官威的架子,不會隨便責罰人,說話更是和氣。

“都起來吧。”

匠人們起身後,朱慈烺走到一位白發蒼蒼,看起來年紀最大的老匠人的麵前,問:“老人家,你在火器廠多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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