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廠。
東安門北側,距離紫禁城一千米的距離處有一座神秘的三進小院落,門口有東廠番子挎刀把守,正門外五步之處立著一塊醒目的牌匾,上麵是明成祖朱棣手書的“東緝事廠”四個大字。
這就是威名赫赫的東廠了。
魏忠賢時,曾經將東廠遷進了紫禁城,東廠自成一體,完全不受皇宮的禁衛節製,即使夜間宮禁,仍有專設之門可隨意出入,權柄一時無人能及。崇禎繼位後,處置魏忠賢,把東廠打回了原來的位置,甚至有段時間想要裁撤東廠,不過最終還是保留了下來。
雖然東廠聲勢大不如前了,從督廠廠公到東廠番子都有點夾著尾巴做人的意思,但虎去雄威在,東廠畢竟是東廠,巡查緝捕,收集情資,監視大臣的職責,仍然存在,因此朝堂上下仍沒有人敢輕視東廠。
此時在最後麵的小殿裡,提督東廠太監王德化坐在太師椅裡,正冷冷看著跪在腳下的一個人。
塗興哲。
錦衣衛把塗興哲送進宮內,交給司禮監掌印大太監王之心公公,一聽是太子讓送來的,王之心很是吃驚,細細盤問了一下,王之心頓時了然於心。於是什麼也不說,隻遣人將塗興哲送到了東廠。
塗興哲是王德化的人,怎麼處置,還是讓王德化頭疼吧。
“乾爹,兒子錯了,你饒了兒子吧……”
塗興哲跪在地上,哇哇地哭。
王德化臉色鐵青,如果是惹了彆人還好說,偏偏是當朝的皇太子,在大明,皇太子的地位本來就是超然絕倫,沒有人可以侵犯,加上從昨天的校場閱兵到今日早朝的治國四策,皇太子已然成為了整個王朝最耀眼的新星,這個時候誰敢同皇太子做對,就是自尋死路。
魏忠賢那種權傾朝野,無人能及的大太監都能被剛剛繼位,年僅十七的崇禎拿下,何況現在東廠的權勢已經大不如前,整個大明曆史,崇禎朝的東廠是最虛弱的,所以王德化一直都是小心謹慎,除了儘心儘力為崇禎做事之外,對太子他也格外重視,甚至是竭力巴結,所圖的就是太子登基之後,自己還能保有提督東廠太監的位置,甚至更進一步,成為掌印大太監。
自己巴結太子都來不及了,想不到塗興哲居然給自己惹出了這種事。
“拉下去,杖斃!”王德化冷冷說。
“乾爹,饒命啊……”塗興哲絕望的喊。
兩個東廠番子早已經衝進來,拖起他就往外麵走。
“乾爹,聽兒子說最後一句話,說完這句話,兒子死也瞑目了!”塗興哲拚命掙脫開兩個東廠番子的拖架,噗通跪在地上,哭喊道:“兒子死不足惜,但有句話卻不能不說!乾爹,太子爺今日前腳到了火藥廠,後腳就把我火藥廠的幾個管事者都拿了,還有張永成,兒子和他交往極其機密,知道的沒有幾個,但太子爺卻提前就把他拿了,這說明什麼?”
塗興哲哭嚎著:“說明太子爺早就在調查我了啊!兒子一個小小的掌廠太監,值得太子爺這麼重視嗎?所以乾爹呀,太子爺衝的不是我,而是你呀!”
王德化的瞳孔驟然收縮,塗興哲所說的,他何嘗沒有想到,但想到和說出來卻是兩碼事,原本他心裡隻是有一種微微的擔心和恐懼,但塗興哲的話,卻讓他心裡的恐懼,如長江大河,再也無法阻擋的奔湧而出。
“杖斃!杖斃!”
王德化將手裡的茶盞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瓷片粉碎,茶水飛濺。
“乾爹……”
塗興哲的哭喊著漸漸遠去。
後殿靜了下來。
王德化的心,也逐漸冷靜,然後他冷冷問:“李晃,有什麼新情況嗎?”。
一個小太監悄無聲息的從旁邊閃了出來,躬身回稟:“回乾爹,田守信公公正帶人查封塗興哲的兩處宅子,兩個管家和幾個仆役都被扣下了……估計他們把知道的都說了。”
王德化臉色更鐵青,咬咬牙:“備轎。”
“乾爹要去哪?”李晃問。
“還能去哪?當然是回宮,咱家要去見王承恩王公公!”
盔甲廠。
離開盔甲廠,褚憲章皺著眉頭:“趙宏英老氣沉沉,奴婢以為,他盔甲廠掌廠的位置,是不能做了。”
朱慈烺笑:“不,我看他是一個保守的性子,十分把握的事,隻說七分,七分把握的事,隻說五分,彆讓他剛才猶猶豫豫,一臉的為難,但他心裡最少有七成把握。我交給他的事,他一定能完成。”
“但願如此,不然奴婢非撤換他不可!”褚憲章臉有怒氣,趙宏英和他是同一批入宮的太監,又一起在內監讀書,算是同學,因為種種原因趙宏英沒有升上去,平常他對趙宏英頗為照顧,但想不到趙宏英在太子爺麵前卻一點都不給他長臉,不是這個不行,就是那個不行,猶猶豫豫的沒有一點利索勁。
幾個錦衣衛簇擁著田守信在前方出現。
朱慈烺知道塗興哲的家應該抄的差不多了,一時心情大好。
“殿下,”田守信到了朱慈烺身邊,皺著眉頭,眼睛裡有憂色。
褚憲章識趣的撥馬閃到一邊,隻留田守信和朱慈烺在街心小聲說話。
“怎麼了?抄家不順利嗎?”朱慈烺不動聲色的問。
“不,很順利,不過塗興哲沒什麼銀子,裡外翻了一個遍,才搜到三萬兩。”
“這麼少?”朱慈烺微微驚訝,他原本以為,塗興哲家中最少有十萬兩,甚至二十三十萬兩,都是有可能的。火藥廠掌廠太監是一個肥缺,每年通過“震升轟”的張永成銷售出去的火藥不計其數,塗興哲家裡怎麼可能隻有三萬兩銀子?
“是不是藏彆的地方了?”朱慈烺問。
“奴婢剛開始也這麼想,但將兩個管家和幾個仆役拷問一遍後,才知道不是那麼回事,塗興哲雖然在火藥廠貪墨甚多,但大部分都送到宮裡了……”田守信聲音壓的極低,除了他和朱慈烺,再沒有人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