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化清楚的意識到,如果朱慈烺針對的是他,就算他到朱慈烺哭訴求饒、就算有王承恩的幫襯,也是沒有用的,朱慈烺打陽武侯的屁股,掀了朱純臣和徐允禎的位置,斬首一百人頭,今日早朝更是舌戰群臣,強硬推行追逮三策,行的無一不是霹靂手段,就算服軟求饒,也未必能得到朱慈烺的諒解,反而可能會是自取滅亡。
但如果朱慈烺不是針對他,塗興哲之事隻是擦槍走火,那事情就好辦了。
王德化想來想去,覺得朱慈烺並不是針對他,第一,他沒有惹朱慈烺,在一百人頭的事情,他還幫著朱慈烺說話;第二,朱慈烺現在已經惹了外廷的文官,再惹他這個提督東廠的大太監,好像不是朱慈烺這種聰明人會做的事情。
不過他並不能確定,所以才要趁著傳旨的機會,親自來見朱慈烺。
“殿下仁德……奴婢沒齒難忘啊……”
王德化眼淚汪汪。
朱慈烺對王德化一點都喜歡不起來,不過他不打算與王德化為敵,王德化深得聖心,是父皇麵前的紅人,對王德化的任何攻擊,都可能引起父皇的猜忌。
他犯不著為了一個王德化惹父皇不高興,且王德化並不是他謀劃的重點,有王之心和王承恩在,王德化在內廷翻不起什麼波瀾,隻要王德化不妨礙他在兵仗局的改革,他很樂意跟王德化保持現有的關係。
朱慈烺對王德化好生安慰,終於是打消了王德化的疑心。
“臣武驤左衛指揮使宗俊泰拜見殿下。”
王德化之後,武驤左衛指揮使宗俊泰帶著兩位副指揮使前來拜見。
宗俊泰四十歲不到,麵膛黝黑,短胡須,大鼻子,生得身高臂長,肩寬腰細,一副標準的健美體形。此刻雖恭謹地跪在地上,卻仍掩飾不住全身的虎虎之氣。
兩位副指揮使也都是精武之士,就是有點白淨,一看就知道沒怎麼上過戰場。
宮中四衛首先考察的是身手,其次是忠心,隻要身家清白,身手矯健,上沒上過戰場,並不是考察的依據。
“殿下,武驤左衛五百將士已在王府門前列隊,請你示下!”
宗俊泰大聲回稟。
“走!”朱慈烺心有激動,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識武驤左衛的風采。平常在宮中雖然經常能看到了宮中四衛,但都是一隊一列,最多一次不過二十人,五百人全衛集合的場麵,他還沒有見過呢。
信王府門前廣場,火把熊熊,五百武驤左衛列陣而立。
身穿鐵鱗甲,頭戴寬簷笠盔,手持長槍,眼中望見的每一個軍士都目光堅毅,精壯英武,和京營將士的頹廢老弱,截然不同。唯一有點遺憾的是,武驤左衛雖然裝備精良,軍士精武,但卻沒有那種久經沙場,讓人望而生畏的殺氣。
也難怪,武驤左衛雖然精銳,但宿衛皇宮,很少見血,因此還需要磨礪啊。
即便如此,朱慈烺都大為振奮,但使天下所有的大明將士都如武驤左衛一般,何愁建虜不滅?
檢閱完畢,指揮使宗俊泰親率一百武驤左衛宿衛信王府,其他四百人返回軍營。
朱慈烺有了新的謀劃,要在信王府中為武驤左衛修建軍營,信王府占地一百八十畝,隻後麵的禦苑就有六十畝,修建一座容納五百人的軍營,根本小事一件。不過這事不能交給杜勳,免的他上下其手,造出豆腐渣工程。
回到後殿,朱慈烺心情大好,胃口也大好,周後送來的晚膳他一口氣就吃了大半。進完膳,在書桌前坐了,正準備看書,田守信輕步上前,小聲道:“殿下,該寫謝恩折了。”
朱慈烺這才想起。
武驤左衛出宮護衛可不是小事,是大明朝的立國以來的第一次,這樣的大事隻口頭謝恩肯定不行的,必須寫一道奏折,正兒八經的向父皇謝恩。但寫奏折可不是朱慈烺的長處,隻看毛筆他就頭疼,朱慈烺忽然意識到,自己東宮還缺少一個“文膽”,寫奏折,應付宮中的那些事務,都應該是文膽的工作。
“殿下,寫奏折是左庶子的事。”田守信小聲提醒。
朱慈烺大喜:“快去請他來。”
左庶子吳偉業回到家中,正悶悶不樂呢,聽到太子召見,大喜過望的跳了起來,他還以為太子回心轉意,想要重開早課了。等到了信王府才明白,原來太子隻是讓他寫謝恩奏折。
左庶子本是太子侍從官,應該時時刻刻待在太子身邊,太子落水大病之前,一直都是如此,但太子病好之後卻像是變了一個人,無論做什麼事都不通過他這個左庶子。
“從明天起,左庶子就待在王府吧。本宮新近出宮,對東宮事務還不甚了解,加上軍務繁忙,府中的事還要左庶子和詹事府的王先生多擔待一些。”朱慈烺淡淡說。
吳偉業微微鬆了一口氣,不管怎樣,總算是恢複應有的地位了,深深一躬:“殿下哪裡話,臣本就是東宮屬官,侍讀殿下,本就是臣的職責,隻要殿下能寬仁……”
“好了,左庶子去忙吧。”朱慈烺很不喜歡這種魏征式,一有機會就要進言的勸說,何況每每想到吳偉業最後做了滿清的官,他心裡就頗為不舒服。
朱慈烺揮退了鬱悶不已的吳偉業,準備看書的時候,田守信進來稟告:“殿下,廣東商人趙敬之求見。”
“請他進來。”
“草民趙敬之叩見太子殿下!”
趙敬之一跨過門檻,就遠遠地跪在地上了,雖是廣東人,但官話說的相當標準。
朱慈烺笑:“那麼遠乾什麼?近前說話。”
“草民惶恐。”趙敬之躬身小步上前,來到朱慈烺桌前跪下。
“起來吧。田守信,賜座。”
田守信取來一個軟凳,趙敬之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在軟凳上坐了。
朱慈烺仔細觀察他。
五十多歲的年紀,穿著灰色粗布長衫,腳蹬平底黑色布鞋,低著頭,一臉惶恐,根本不敢看朱慈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