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四朝老監(1 / 1)

再一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隱隱聽到一陣車輪碾壓地麵的聲音自遠處的土坡轉角處傳來,還聽見有人說話:“老爺,離廬州隻有二十裡了……”

巨大的求生欲使狗兒爆發出了無窮的力量,他猛然站起來,向車輪的方向伸出右手,發出了一聲淒慘的嘶喊:“救命啊---”

喊完,他就又暈過去了。

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輛亂草鋪就的馬車裡,車輪轔轔,正在向某個方向前進,一個穿著粗布衣衫,管家模樣的中年人衝他笑:“醒了啊,喝口水吧。”摘下腰間的水壺,遞到他麵前。

狗兒雙手捧著水壺,咕咕就往嘴裡灌。因為太急,差點就嗆著呢。

“慢點喝慢點喝……”中年人眼神裡帶著感歎和憐憫。兵荒蠻亂,到處都是這樣的人。百姓……苦啊。

這中年人叫鄭家富,是廬州知府鄭履祥的管家。鄭履祥原本是XX知府,得了朝廷的調令,前往廬州赴任,在官道旁的小路上,恰巧遇見了頭破血流的狗兒,鄭履祥救下狗兒,並且幫他包紮了傷口。

不為良相,便為良醫,這個時代很多文人都懂得醫術。

狗兒摸摸頭,發現已經纏上了厚厚的紗帶,大腿和手臂擦傷的地方,也都抹上藥,心下頓時大安,知道自己這條命是撿回來了。慢慢坐起來,發現整支隊伍大約有二十人左右,大部分人都配有腰刀,護衛著中間兩輛帶車廂的馬車,想必救自己的鄭知府,就在其中一輛馬車上。

“你叫什麼名字?”鄭家富笑問。

“我……”狗兒猶豫了一下,回答:“我叫劉誌。”

鄭家富點頭:“哪裡人?”

“我……徽州。”

“聽口音不像啊。”張家富像是隨意問,但隱隱卻又有彆的意圖。

劉誌表情哀傷。“是,我四歲爹娘就走了,一個人飄在各地要飯,哪的話都會講,現在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裡的口音了。”

鄭家富點點頭:“看你身體還不錯,何必要飯呢,想不想找一個正經吃飯的地方?”

劉誌默然。

見劉誌好像是想起了傷心事,鄭家富體貼的不再問。

廬州城到了。

廬州就是現在的合肥,雖然彼時尚沒有安徽省,也就沒有安徽首府合肥,但廬州的繁華卻已經不亞於太原濟南這些地方,又因為城牆堅固,稱之為鐵城。鄭履祥即將就任廬州知府,還沒到城門口,就有當地官員和士紳在道邊迎接,一番客氣,鄭履祥進城。劉誌也跟著沾光,不但吃了一頓好的,還得了五錢碎銀子的賞錢。原本劉誌並不打算在廬州久留,他向往的地方是南京,不過當鄭家富再一次問他要去哪裡?願不願意留下來做鄭府家丁之時,他想了一下,答應了,他已經默然過一次了,如果再拒絕,他擔心張家富會不給他換藥,那一來,他的傷一時就好不了了。

原本隻是權宜之計,傷好後他就會拍屁股悄悄走人,不過一次意外的偶遇卻讓他改變了主意。

“小姐,他叫劉誌,就是我們來時路上救的那個人。”兩個小-女生在園子裡出現,一人小聲的說。

“是他啊,我想起來了。”

一個眉清目秀,肌膚白皙的女生看了劉誌一眼,目光裡滿是善良,對劉誌的直視絲毫沒有生氣,淡淡笑一下,轉身走了。

劉誌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

……

京師。

紫禁城有九千多間房子,除了皇上皇後兩個貴婦張太後老太妃和幾位皇子公主的住處外,尚有很多無人居住,但仍需日日打掃的宮殿,此時,朱慈烺正站在一處宮殿的門前,望著一個在不遠處回廊裡清掃的老太監。

青色袍子,頭發斑白,手裡的掃帚不急不緩的掃過。

這就是褚憲章所說的那位叫劉若愚的老太監。

田守信走過去,小聲說了一句。

劉若愚趕緊扔了手裡的掃帚,走過來拜見。

“奴婢劉若愚拜見太子殿下!”

劉若愚深深拜伏在地。

“劉公公免禮,我有幾件事想要跟你談談。”朱慈烺笑。

“是。”劉若愚站起來,畢恭畢敬,眼神裡滿是驚疑和惶恐。

經曆了萬曆、隆慶、天啟、崇禎四朝的內宮風雲,又在詔獄裡待了一年,他早已經看透紅塵,心如死灰,能在宮中掃地而沒有死在詔獄中,對他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他不敢再有什麼奢望,更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被重起的那一天,因此,當皇太子忽然在他麵前出現,還稱他為劉公公,他心中的驚懼惶恐可想而知。

所有人都被支的遠遠,隻朱慈烺,田守信和劉若愚三人留在原地。

“劉公公對兵仗局火器廠,有多少了解?”朱慈烺問。

“略有了解,奴婢在東廠當差時,曾經去過幾次火器廠。”劉若愚小心翼翼回答。

朱慈烺點頭:“那你覺得,如果本宮想在火器廠生產一些新式火器,保密工作要怎麼做?”

不愧是經曆過四朝的老太監,雖然剛開始時有所驚懼,但很快就冷靜下來,聽了朱慈烺的問,他略微沉思一下:“火器廠工匠共有三千人,如果三千人都知道的事情要想完全保密很困難。但既然是新式火器,奴婢以為,可選小量工匠單獨生產,如此保密工作就好做多了。首先嚴格篩查,不允許匠人中有細作;第二,嚴禁色-賭-酒,匠人中間有此惡習者,一律清除;第三,嚴酷刑罰,膽敢泄密者,斬;第四,適當提高工匠待遇;第五,不定時不定地點,對工匠實施抽查,讓匠人們有一種隨時隨地都處在監視中的感覺。五管其下,雖不敢說滴水不漏,但卻也能避免大部分的泄密。”

朱慈烺暗自佩服,不愧是才識淵博的四朝老太監,這麼短的時間,就想出了五項對策,且每項對策都深中要害,如果在火器廠實施,必然能有很好的防諜效果。

“照劉公公所言,將這五項對策在火器廠實施,大約需要多少人手?”朱慈烺問。

“如果是一百工匠,除去火器廠原有的人手之外,隻需再增添二十人就可以,如果是兩百工匠,則需要三十人。”劉若愚回答。

“這三十人都需要是兢兢業業,忠心耿耿之人,對嗎?”朱慈烺問。

“是。”

“如何判定他們兢兢業業又忠心耿耿?”

“無非就是權衡,給甜棗,也給殺威棒,讓他們時刻緊張,不敢怠忽職守罷了。”劉若愚回答。

朱慈烺笑了:“如果本宮將這項工作交給你,你有信心做好嗎?”

雖然已經有所預感,但聽到朱慈烺的話,劉若愚還是吃了一驚,趕緊跪倒在地:“奴婢已年邁,恐難以承擔如此重任啊。”

“劉公公不必謙虛,本宮看你麵色紅潤,身體健朗,出宮當一個火器廠的掌廠太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朱慈烺笑。

劉若愚跪伏在地:“奴婢是罪人,能苟延殘喘已經是莫大的幸運,豈敢再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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