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品奇趕緊抱拳:“督師大人,我杏山隻有六百騎兵,昨夜跟建虜一戰,損失慘重,隻三百人不到了……”
一臉苦相,明顯就是想要推掉斷後的職責。
馬紹愉皺眉,李輔明冷笑,兩人對呂品奇都是鄙視,呂品奇貪生怕死到了極點,一點都沒有武人的鋼勁,也不知道是怎麼坐上杏山主將這個位置的?
範誌完捋須微笑:“呂協鎮莫要謙虛,你部我是見過的,人數雖少,但個個都是我大明的精銳,斷後的重任非你莫屬啊。”
表情柔和,仿佛沒有看出呂品奇畏戰的心思。
“督師……”呂品奇連忙辯解。
“莫要說了,此事就這麼定了!”範誌完還是微笑,但眼睛裡卻有了督師的威儀。
呂品奇悻悻然地坐下,心裡氣死了,也怕死了,沒想到繞來繞去,終究還是沒有擺脫斷後的宿命,想到呼嘯而來的建虜鐵騎,他頭皮就發麻。
範誌完又看向標營主將許國寶,不過卻沒有給許國寶分配任務,目光迅速轉回李輔明的臉上,用一種商量的口吻道:“百姓撤退,除了步兵衛護之外,也需要有一支騎兵作為機動,因此標營的三百騎兵就不能留給將軍了,還望將軍體諒。”
李輔明哼了一聲。
標營是範誌完的親兵,他愛護有加,自然不願意留下來當炮灰。這點機心,帳中之人都是明白的,不過沒有人點破,畢竟範誌完是遼東督師,這點麵子還是要給他的。
“那就這麼定了,諸將聽令!”範誌完霍的站起來。
佟瀚邦等四人一齊起身抱拳。
文官馬紹愉也站了起來。
“佟協鎮率本部五百騎兵固守塔山城,李總鎮率本部一千騎和呂協鎮三百騎,共同駐守城外的高地,時間定為三天,三天之後,三位將軍就可以撤退。建虜勢大,望三位將軍精誠團結,同仇敵愾,撤軍到寧遠之時,本宮必上表為三位將軍請功!”
“遵命!”
四人抱拳聽令。
“三位將軍速去準備吧,一個時辰後,城中百姓就會開始撤退。”
分派完任務,範誌完微微鬆口氣。
佟瀚邦三人退出帥帳。
走出帥帳,各有親兵迎接,李輔明站定腳步,冷冷看一眼佟瀚邦,扶著劍柄,傲然問道:“佟協鎮,你真的以為我們可以駐守三到五日麼?。”
正準備上馬的佟瀚邦連忙抱拳行禮,肅容道:“回總鎮,我們必須做到。”
“如果做不到呢?”李輔明冷笑。
佟瀚邦緩緩回答:“一定能做到。”
李輔明收回看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兩眼,眯著眼睛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你在遼東也是多年,建虜的戰力,你並非不了解,我等斷後九死而一生,你又何敢奢言能阻敵三到五日?”
“是啊,你佟瀚邦這麼有信心,乾脆自己留下來就算了,乾嘛還拉上我們?”呂品奇不滿的冷笑。
不理會呂品奇,佟瀚邦直視李輔明的目光,緩緩回答:“塔山有城牆,城外有高地,天寒地凍,溝壑縱橫,隻要將士一心,阻敵三五日,難道真有那麼困難嗎?”
“阻敵並不難,關鍵是撤退!”李輔明低吼。
“三日之後,末將願為斷後之軍!”佟瀚邦血性被激發,聲音也提高了兩度。
“好,等的就是你這一句話,如果你敢提前逃跑,本將第一個就殺你!”李輔明冷笑。
此言一出,佟瀚邦身後的佟定方和幾個親兵齊齊漲紅了臉,也就是李輔明是總兵,官大兩級,不然他們早就按捺不住,出言還擊了。
“如果逃跑,末將願受軍法!”佟瀚邦毫不猶豫的回應。
“一言為定!”
李輔明大笑三聲,扶鞍上馬,帶著親兵滾滾而去。
呂品奇對佟瀚邦沒有好臉色,瞪了佟瀚邦一眼,也上馬走了。
“協鎮……”
對李輔明剛才的話,佟定方和幾個親兵都是忿然,佟定方抱拳,想要問父親為什麼一直隱忍?就算李輔明是總兵,言語也不能如此無禮啊。
佟瀚邦擺手,示意什麼也不要說,扶鞍上馬,急急向塔山奔馳而去。
範誌完的帥帳內。
領兵將領離開後,賬內隻剩下範誌完和馬紹愉兩人。
範誌完一臉憂慮的望著馬紹愉,輕捋胡須:“馬郎中,遼東百姓撤回關內,可以分到田地,真是太子殿下講的嗎?”
“當然,下官豈敢捏造?”馬紹愉肅容回答。
範誌完眼睛裡的憂色更多,他相信馬紹愉不會胡說八道,但遼東百姓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杏山塔山已經差不多兩萬了,沿途再收攏一些,到山海關時,恐怕會有三萬,甚至四五萬都有可能。明軍在遼東大敗,杏山塔山一路放棄,寧遠即將成為抗虜的第一線,隨時都可能會變成戰場,人是趨利避害的動物,寧遠百姓肯定想要遠離戰火,但他們的土地都在遼東,退回關內之後就會一無所有。
但如果退回關內也會得到土地的話,那麼他們最後的一點顧忌也會被拋下。
除了軍眷,大部分的百姓估計都會退回山海關內。
最終數字可能會達到五六萬。
這麼多百姓,關內哪有那麼多的土地給他們分?
一旦皇太子沒有辦法兌現諾言,惹起民怨,那馬紹愉和範誌完就會變成替罪羔羊。
因此,範誌完很忐忑,對馬紹愉大肆宣揚撤退回關內就發土地的行為,很是不滿。但馬紹愉手持聖旨,是欽差,他雖然身為遼東督師,卻也沒有辦法強壓,隻能通過言語暗示。
“但朝廷哪有那麼多土地分啊?一旦力有不逮,損害到朝廷和太子殿下的顏麵,我們豈不是變成了罪人?”範誌完長長歎口氣,問自己,但更是在問馬紹愉。
這個問題,馬紹愉想了不止一百遍了,向西南方向拱拱手,緩緩回答:“太子殿下示下,下官不敢不從,至於土地之事,以太子殿下的聰慧,一定早有安排。”
“太子殿下仁厚愛民,未來必是一代明君,如此,咱們做臣子的就更應該小心謹慎,我們身死名裂是小,一旦禍及東宮,我們就萬死莫恕了。”範誌完板著臉。
這一次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