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一代大儒(1 / 1)

如今,劉宗周終於是來了。

對這種盛名滿天下,但卻又頑固保守的忠臣烈子,朱慈烺最是難以處理。

不管怎樣,終須一見。

“走吧!”

朱慈烺上馬,向京師而去。

他已經有了被劉宗周痛罵一頓的覺悟。

……

京師。

皇太子朱慈烺進到紫禁城。

乾清宮前一如既往的安靜,隻有侍衛和兩個隨侍太監站在殿門前,當朱慈烺走到門前時,兩名太監向朱慈烺行禮,又為朱慈烺推開殿門。

殿內靜寂。

腳步踩在金石磚上,發出清幽的聲音。

後麵的暖閣內,崇禎和劉宗周君臣正在進行一場辯論。

還沒走到暖閣門前,朱慈烺就聽到了一個蒼老但卻鏗鏘有力的聲音從裡麵傳了出來。

“十五年來,陛下處分失當,致有今日之敗局!”

“不追查禍害的起因,改弦更張,卻想運用一些得過且過的手段來彌補目前的漏洞,不過是緣木求魚!”

……

也就劉宗周,換他人絕不敢這麼質疑崇禎。

站在暖閣門口的小太監想要通報,但被朱慈烺搖手製止。

他想要聽一下,大名鼎鼎的劉宗周,究竟能說出什麼高明的治國之策來---雖然從史書裡他已經知道,劉宗周講不出什麼東西,雖然是大儒,但卻不懂治國,隻會把仁義為本,以堯舜之學,行堯舜之道的大道理一遍遍的講給崇禎聽。

不止劉宗周,這是所有儒學大師的通病。

劉宗周連續的幾聲質問之後,崇禎弱弱的聲音終於響起:“過去的事不要提了,先生以為,眼下該當如何?”

雖然貴為皇帝,但在骨子裡卻是一個儒門聖徒,在儒門大家劉宗周的麵前,崇禎比對任何朝臣都虛弱。

“修法紀,肅人心,再開誠布公,選賢用能,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惜死,國家自然大治!”劉宗周回。

“先生說的道理朕都明白,然建虜和流賊是朝廷眼下的急患,兩患不平,烽煙四起,國家如何能大治?”崇禎問。

“流賊本是良民,隻要朝廷待之以誠,寬容相待,他們必定會感激涕零,改邪歸正,至於關外的建虜,雖然蠻夷不化,但其所爭的跟蒙古人無二,無非就是想要一些財帛錢糧罷了,選擇賢能的督師、巡撫鎮守遼東,阻敵於寧遠,陛下修生養息,仁義治國,三年五載,兩患必平!”

崇禎默然了片刻,緩緩道:“先生說來容易,但做來何其難?”

“事在人為。陛下切不可灰心喪誌。”

“先生以為,眼下各地的督撫,誰是賢能?誰又能鎮守遼東?”

“山西巡撫蔡懋德,陝西巡撫馮師孔,漕運總督史可法……”

劉宗周一連推薦的幾個地方督撫,都是兩袖清風,但卻在明末亂局中,迂腐頑固,無所作為,最後自殺殉國的東林忠臣,忠是忠,但卻於事無補,甚至加劇了危機的臨近。

崇禎又沉默了片刻,再問:“殿中群臣呢?”

“禮部侍郎蔣德璟,兵部侍郎吳甡,刑部徐石麟……”

與其說是能臣名單,倒不如說是一份東林名單。

大約鄭三俊太老了,所以他沒有提到鄭三俊。

崇禎心知肚明,於是輕歎:“先生推薦的都是廉臣,但如今亂局,能臣更為重要。”

“陛下差矣!前人國家破滅,都是因為將官貪婪、放肆才造成的,所以不論軍事國事都應以操守為先。沒有操守的人,再有才能也不能任用,不然國家必亂。唐之李林甫,宋之高俅,就是前車之鑒!”劉宗周越發激昂。

崇禎不說話了,好像是累了,但更像是失望了。

皇帝作為當家人,最關心的人才、餉糧、流寇、邊患等迫切的實際問題,劉宗周說了半個小時了,但全是假大空,沒一句有用的,推薦的幾個督撫也都是迂腐之臣,治理地方,安撫百姓還可以,但無一人有督師遼東,領兵帶將之能--崇禎還是有識人之明的。

督撫中原本有一個洪承疇,可惜殉國了。(現在崇禎還不知道洪承疇投降之事,確定洪承疇投降的事實,是在三月後,也就是六月份的事情)

崇禎沉默了,但劉宗周繼續說:“陛下,臣進京的路上聽說,你命太子殿下撫軍京營?”

崇禎點頭:“朱純臣誤國,京營糜爛,朕用太子整頓之。”

“那太子在京營破壞法度,為所欲為,尤其是跟異端之人來往密切,陛下可知道?”劉宗周聲音變的嚴厲。

在外偷聽的朱慈烺心中咯噔一下。

破壞法度,為所欲為,他勉強可以承認,但和異端之人往來,卻是從來都沒有的事啊,劉宗周堂堂大儒,怎麼可以胡說八道呢?

“你說的異端,是指湯若望嗎?”崇禎卻很淡定。

“正是!”

門外的朱慈烺明白了,原來在劉宗周的眼裡,湯若望神父居然是一個異端之人,所謂的異端,本身就是一個貶義詞,又是從大義凜然的東林領袖的口中說出,就更是帶有一種正邪不兩立,王道不偏安的殺氣了。

“太子和湯若望往來,是為了火器……”崇禎替兒子解釋。

“這正是臣想要說的,國之大事,以仁義為本,尚德抑武,豈能依靠火器?鬆山敗亡,難道是因為沒有火器嗎?將領不講求軍陣、屯防的辦法,隻想著依靠火器,長此以往,軍隊勇氣蕩然無存,何以禦敵?”劉宗周聲音裡帶著憤怒。

崇禎的聲音卻冰冷下去:“先生以為該如何?”

劉宗周肅然道:“西洋機巧,根本不足倚仗。國家大計,還是應該法紀為主,將帥驕橫不法,謀劃不周,援兵畏敵不前,才是鬆山敗亡的主因。再者,我若堂堂中國,人才濟濟,若是用湯若望的火器才能抵禦建虜,豈不是貽笑大方?”

門外的朱慈烺一臉苦笑。

想不到劉宗周如此頑固,不但對湯若望這個人,對湯若望帶來的火器,居然也有這麼多的偏見。恍惚中,朱慈烺仿佛看到了清末的義和團,一通咒語,居然就會以為自己刀槍不入,嗷嗷叫的衝向敵人的槍口,劉宗周雖然沒有到那種地步,但對科學的抵觸,還有那種骨子裡的驕傲和固執,卻是藏不住的流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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