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剛才的滿場歌頌不同,這會變鴉雀無聲了。
富商們都暗想:賑災修水利都是朝廷應該做的,跟我們訴苦有什麼用?哼,皇帝宮中那麼多的銀錢舍不得出,卻要搜刮我們這些商人,唉,商人就是倒黴啊。
田守信目視全場,語重心長:“太子殿下苦無良策,因此不得不向各位求助。”
目光所及的地方,所有富商都低下了頭--這世上,除了割肉就數出錢疼,雖然每個人都明白,今天既然來到了太子府,多多少少肯定是要捐一點的,但卻沒有人願意當這個出頭鳥。
“奸商!”
閣樓上,吳偉業輕輕歎口氣。
朱慈烺不動聲色。
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
一片靜寂中,忽然有一人起身說道:“賑災是善事,興修水利和安置遼東百姓更是善中之善,佛祖有言,人溺我溺,人悲我苦,善行雖小,亦是有光,我微淵齋願捐五百兩!”
所有富商都是心中一顫,循著聲音看過去,有人認識,有人不認識,認識的小聲念出他的名字,原來站起說話的是新進開業,在京師掀起不少討論,聲名大振的古玩店微淵齋的掌櫃張乾生!
張乾生是京師人,古玩界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底細,張乾生根本沒有財力開微淵齋,他不過就是一個管事的掌櫃,背後的店主才是真正的有錢人,從開業到今天,很多人都猜測張乾生的老板會是誰?不過沒一人能猜準,今天被太子召見,那位老板沒有來,隻是代理的張乾生居然一口就敢替老板捐五百兩銀子,這魄力還真是不小啊。
田守信望向張乾生,假裝不認識,笑問:“這位是……”
“草民微淵齋掌櫃張乾生,願為太子殿下分憂解難,捐銀五百兩。”張乾生恭敬回答。
“好,張掌櫃赤誠可鑒,咱家替太子殿下謝你了,以後但有生意往來,王府必優先微淵齋!”田守信微笑勉勵。
“謝公公。”張乾生躬身。
田守信看向其他商人。
沒有人響應,富商們都低頭不語--五十一兩百也就算了,但一開口就是五百兩,他們還真是心疼。另外,中國人一直信奉財不外露的真理,商人們更是如此,不管多有錢,麵對官府的募捐,永遠都要假裝出窮兮兮的可憐相,誰知道還沒有下一次?
因此對微淵齋掌櫃張乾生的“自告奮勇”,他們心中都很是不滿--你出什麼風頭?這不是把我們都害了嗎?
田守信環視一圈,見無人響應,心中憤怒,但臉上卻依然笑眯眯:“張掌櫃願意帶頭納捐,咱家很是欣慰,不過今日之募捐跟往日有所不同。”
商人們不說話,心中卻冷笑:能有什麼不同,不還是掏銀子嗎?
“往日募捐,大夥捐了銀子,卻什麼也得不到,太子殿下體諒大家,因此今日募捐隻要是願意出銀者,不但會得到太子府的讚譽,而且這些字畫……”田守信手一指:“也可以任大家挑選,就算是獎勵大家為國分憂的忠心吧。”
先靜寂了一下,然後轟的一聲,就像是開了鍋,富商們嗡嗡地議論起來,臉上都帶著興奮---早聽說咱們這位皇太子聰慧高遠,經常有彆出心裁的想法和看法,就算過去不信,今日也是信了。過去納捐可是什麼都沒有,隻能得官老爺的幾句表揚,等交了錢,出了門,立刻就對你變了臉色。
今日納捐不但有太子府的讚譽,還能得到朝中各位大人的字畫。不說其他,隻說其中幾位書畫名家的作品最少就價值兩百兩,中過狀元的幾位大人,如首輔周延儒,工部魏藻德的作品不說官職,隻看他們的狀元身份,價值也在兩百兩以上,再算上官職,首輔周延儒的墨寶起碼價值一千兩。
太子府的讚譽,雖然不是皇太子親筆所書,但肯定也是詹事府的高才所作(吳偉業寫的),加上太子府的紅色大印,值一百兩應該不成問題。
如果捐個三五百兩,就能得到太子府的讚譽和周延儒的字,即得了好處,又博取到了納捐的好名聲,那不是一樁穩賺不陪的買賣嗎?
商人們心思活絡,立刻就將利弊分析了個清楚。
“草民願捐五百兩。”有商人站起來。
“草民也捐!”
唯恐周延儒的行書被其他人搶先,商人們爭先恐後站起來,嚷嚷著要納捐。
田守信抬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然後繼續道:“大家也看到了,現場字畫有限,不可能人人有份,厚此薄彼不是太子殿下所為,因此咱家就幫太子想了一個主意,那就是拍賣,場中字畫,價高者得。”
“拍賣?”富商們驚奇。
田守信將規則簡單的講述了一遍。
在座的富商都是人精,立刻就明白拍賣的深意了,紛紛交頭接耳,嗡嗡地議論,雖然有老謀深算、狡猾如狐者覺得這是一個陷阱,最好不要參與,但大部分的富商都還是接受了。
“咱家再重申一遍,所拍銀兩都會用於城外災民賑濟、北郊水利和遼東百姓的安置,太子爺會定期公布賬薄,給大家一個公正。”田守信道。
富商們都點頭,但卻沒有人相信--銀子交給官家,官家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他們這些商人哪有置喙的權力?
知道他們不信,田守信也不再多說,直接宣布拍賣會開始。
整個拍賣形式和現代的拍賣會完全一樣,參拍字畫按照作者的官職和藝術水平,由低到高,依次上台,並且將由詹事府一位官員負責鼓吹其藝術水平和價值所在。
原本朱慈烺想要用吳偉業的,但想想吳偉業臉皮薄,不善於說假話,做拍賣官還真不合適,於是就另選他人。
“起拍價一百兩!”田守信宣布。照他本來的意思,最少應該兩百兩,因為隻太子府的讚譽,就值一百兩,但朱慈烺卻不這麼認為,拍賣會能否達到預期的目標,氣氛是否熱烈是一個很關鍵的因素,因此他寧願降低起拍價,隻為了讓更多的人參與競標。人多了,興奮了,出價不知不覺就豪氣了。
朱慈烺不擔心商人們賴賬,敢在太子府賴賬,得先想想自己脖子上有幾個腦袋?再者,在場的人都是京師有頭有臉的人物,誰也丟不起那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