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皇太子要將一半的騎兵先變成專門的斥候,再從中挑選兩百名拔尖之後,賀珍有點吃驚,猶豫了一下,抱拳回道:“殿下,斥候本就是三千營的本職工作,臣以為不必區分的這麼細,隻在操練中進行即可。”
朱慈烺搖頭:“將軍的意思我明白,不過一個合格的斥候可不是輕易能培養出來的,我聽聞建虜的斥候騎術高超,紀律嚴明,能聽懂雙語,且熟知遼東地理,時時刻刻都會有主動的偵查行動和高效的反偵察行動,這讓建虜獲取了大量及時準確的情報。而我大明的斥候卻相反,薩爾滸之戰前,遼東夜不收貪圖“夷人之利”,連建虜入內地搶劫都不上報,一心隻想拿首級、換軍功,指望他們引導大軍出城剿匪,怎麼可能不中敵人的奸計呢?”
“薩爾滸之後,遼東邊軍大大加強了前線偵察的力度,一改之前夜不收單打獨鬥的狀態,哨探們十數人甚至數十人為一組成群出動,希望能改變戰場單向透明的困境。小部分上確實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建虜一旦認真,一旦派出他們最強的斥候出馬,我軍斥候不但打探不到消息,任務失敗,被抓舌頭後反成了建虜的情報來源,錦州之戰時,建虜就是通過抓舌頭探知到錦州城防虛實的,鬆山之戰,建虜斥候封鎖路線,致使我們斥候無法探知到建虜大軍出動,即將要斷我糧路的情報。”
說到這裡,朱慈烺微微歎口氣:“我大明在遼東的敗局與此有很大關係。但我軍斥候為何不如建虜?又為何不能為我軍提供準確而有效的情報?將軍以為是什麼原因?”
賀珍臉上有愧意,雖然他不是遼東邊軍,但遼東的失敗是每一個大明軍人的恥辱,他抱拳回道:“建虜是漁獵民族,生在遼東苦寒之地,從小就弓馬嫻熟,熟知遼東地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苦,加上能被選為斥候的,都是凶悍狡詐之輩,此三項,我軍均不如也。”
朱慈烺點頭:“將軍說的很對,就先天條件來說,建虜比我大明將士更凶殘,更能適應艱苦的環境,他們選出來的斥候,一定比我大明強,但這是不是意味著我軍就要放棄了嗎?當然不是,斥候是大軍之耳目,沒有斥候,大軍就會變成聾子和瞎子。為當下,為也將來,我大明必須訓練出一直比建虜更強更優的斥候隊伍,方有可能在敵我兩方的情報站中占據上風,但怎麼才能更強更優呢?依靠過去的訓練之法肯定是不行的,我以為必須另辟蹊徑,加大訓練的難度和強度,方有可能達成此目標!”
“所以,斥候兵專人專業是不可避免的途徑,要讓所有的斥候都經曆比過往更殘酷的訓練,擁有更全麵的知識和技能,方有可能和建虜的斥候一較高下。有了強大的斥候,我軍情報才能不受阻斷,源源不絕,也才有可能擊敗建虜,春秋時管子曾說:“故不明於敵人之政,不能加也(不要輕易進兵),不明於敵人之情,不可約也〔不要輕易約期會戰),不明於敵人之將,不先軍也(不要輕易行動),不明於敵人之士,不先陣也(不要輕易列陣交戰),正是此中道理。”
聽到此,賀珍明白了,一臉愧意的道:“臣愚鈍,臣這就去選。”
朱慈烺點頭:“將你營中最好的三個斥候兵帶來見我,我想跟他們談談。”
“是。”
賀珍躬身領命,然後急急去忙了。
賀珍沒什麼大才,但勝在忠心且認真做事。
大明戰馬的質量不如建虜,又缺乏善騎的健兒,如果雙方騎兵硬對硬,大明肯定戰不過建虜的,所以短期之內朱慈烺不打算在騎兵上著墨太多,現階段以守為主,長槍陣和鳥銃兵才是建設的重點,而為了防備建虜的突襲,情報工作就變得異常重要,斥候兵自然就是重中之重了。
很快,賀珍領了三個斥候兵進到中軍大帳。
三人都是皮膚黝黑的漢子,一看就是經年累月在外風霜露營之人。
“臣等拜見殿下。”
三人各報姓名。
雖然都是漢名,但朱慈烺卻知道,那個叫葛六的是一個蒙古人。明末軍中多有蒙古人,尤其遼東邊軍中的騎兵更有一半來自蒙古,而三千營最初創立時所用的騎兵幾乎全是蒙古人,因此京營中有蒙古兵一點都不奇怪。
這個時代的蒙古人還沒有統一的民族觀念,隻有部落觀念,不同的部落在草原上相互仇殺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隻要銀子給足了,讓蒙古人去殺蒙古人一點都不是問題。雖然此時此刻,建虜已經降服了漠南的蒙古人,並將其編製成了蒙古八旗,不過仍然在大批蒙古人在大明軍中效力。
祖大壽駐守錦州被建虜包圍時,軍中蒙古人想要嘩變投敵,祖大壽原本設好了圈套,要將蒙古兵全部坑殺,不想事情泄露,蒙古兵直接反出了錦州,導致外城陷落,祖大壽不得不率領漢兵退守內城,其結果就是外城的火炮和糧草都落入了建虜之手。
朱慈烺對蒙古人的忠心是有所懷疑的。
不過眼下用人之際,尤其是騎兵類非用蒙古人不可,他隻能壓下心中的疑慮,用充足的糧餉和赤誠的對待以換取軍中蒙古人的忠心了。
等三人拜見起身,朱慈烺詢問三人斥候兵的職責。
叫劉仲禮的旗總躬身回答:“回殿下,行軍要辨認道路、了解地形,找出敵軍的所在;戰前看清敵方的旗號,弄清敵人的兵力、兵種構成,紮營時弄清周圍的動向,此為斥候兵最基本的三項職責。”
三人之中他官職最高,所以由他回答。
不知道他臉上的風霜太多,掩飾了他的拘謹,還是因為見過大場麵,總之在皇太子麵前,他一點都沒有其他人麵對朱慈烺時的緊張,而他身邊的兩邊同袍,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一點緊張。
斥候兵最重要的就是冷靜,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隻從這一點就可以知道他是一個優秀的斥候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