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崇禎帝,滿朝文武也是一樣,所有人都想從洪承疇可能會失節投降的黑暗旋渦中掙脫出來--而這也正是太子的用意。
皇帝閱兵是大事,步驟相當繁瑣。
當天下午,司設監設禦幄於將台上,京營撫軍朱慈烺、兵部尚書陳新甲率京營眾將預肅教場。
次日免朝,兵部尚書陳新甲於教場祭“旗纛”之神。參加校閱的三大營將士都全身披掛,各執武器,於校場列隊。龍驤左衛、龍驤右衛、武鑲右衛、一千五百人扈駕出行。文武百官、在京勳貴、錦衣衛堂上及南鎮撫司掌印僉書官扈從,出安定門,至城外大校場。
太子朱慈烺率京營大小將官戎服跪迎。
車駕停了,崇禎帝邁步下車。當看到太子頭戴六瓣明銀盔,身披山文甲,腰懸長劍,跪在一大片紅纓重甲的將軍之前時,崇禎鼻子一酸,眼眶忽然有點紅:都是朕的過錯啊,若是朕有為,何至於讓太子小小年紀就承擔此重任?
但臉色卻依然肅穆,隻淡淡說一句:“平身。”
“謝陛下。”
身著大紅常服的崇禎帝登上將台,朱慈烺隨後。接著是內閣重臣和文武百官。
操場上,長槍如林,旌旗招展,三萬餘名京營將士按建製排成六個整齊的大方陣,依次為精武營、善柳營、左柳營、右柳營、三千營、最後是神機營,三千營和神機營人數最少,方陣也最小。
遠遠望去,人立馬靜,一片肅然靜默,惟有那高聳似林的明亮槍尖,在陽光下麵閃動著耀眼地光澤。
王承恩為崇禎帝呈上單筒望遠鏡。
崇禎帝舉鏡而望。
站在父皇身邊的朱慈烺靜靜地望著下麵的軍隊,心中卻難掩那一份洶湧的激動。雖然短短不到三個月,但為了走到今日,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耗費了多少銀兩,又有多少的殫精竭慮,委屈隱忍?終於換來了這嶄新的軍隊。雖不敢說京營已經是精銳,但精武營在前,三千營側翼,善柳營在後,神機營提供火力支援,應是可以一戰的隊伍了。
片刻後,崇禎帝放下望遠鏡,臉上露出欣慰。
雖然沒有帶過兵,但崇禎帝還是有幾分眼力的,眼前的隊伍雖還無法判斷具體戰力如何,但絕對不再是一支糜爛之師了。
“京師三大營整隊完畢,請陛下檢閱!”朱慈烺跨前兩步,站到崇禎帝麵前,抱拳躬身,大聲稟告。
崇禎帝不露聲色地看了兒子一眼,點了點頭,“開始吧!”
“遵旨!”
朱慈烺轉向中軍官佟定方,衝他點了點頭。
小將佟定方微微有點緊張,戰場上的槍林彈雨他經曆過不少,但和大明皇帝這麼近卻是第一次,他暗暗吸一口氣,跨前幾步走到檢閱台前沿,一臉肅然的舉起手中的藍色三角令旗,往空中一揮……
“砰砰砰!”內中軍號炮三響,各營鉦鼓振作,閱兵開始!
參加過閱兵的朝臣還好,很多第一次參加的文臣都被忽然的炮聲嚇了一跳。
驟然間,整個較場內嘩的一聲,高亢的口令聲在一個個方陣的上方響起,所有隊列如同一個人一般,在軍官指揮下,開始列隊走過閱兵台前。
“砰砰砰砰……”整齊邁出的腳步聲如悶雷一般,踏得大地都顫抖了起來。
以把總為一個建製方陣,依次經過閱兵台。
首先走過閱兵台的是右柳營,執右柳營軍旗,主將營官申世泰走在最前。
雖然是由挑選下的老兵組成,底子比較薄,但將近三個月的嚴格操練,尤其是上一次太子夜巡右柳營,重處了違紀的將官之後,右柳營營風為之一振,申世泰挨了六十皮鞭,血痂還沒有脫落,但為了此次閱兵,依然咬著牙親自上陣。他長刀出鞘,斜指向地,經過閱兵台正中時,帶頭高喊:“效忠陛下,衛我大明!……”
其後右柳營的十個把總方陣隨他一起呐喊。
聲音直衝雲霄,震撼天地。
如果說閱兵開始的號炮聲將一些膽小的文官嚇了一大跳,那這忽然的口號聲將他們的心臟都快要嚇出來了。
雖然早就知道皇太子在京營有一些彆出心裁的做法,什麼走隊列,練左右,但卻沒想到竟然會有喊口號這種事情。戚少保練兵也沒聽過喊口號啊,再者,這哪是喊口號,簡直是要硬生生地嚇死人啊。隨著皇帝參加校閱的文武百官和勳貴一個個都被震得耳朵發麻,除了陳新甲和吳甡之外,臉上的表情更是一個比一個驚訝。
崇禎帝也驚訝,他萬萬沒想到,京營居然有口號,而且是如此直接如此響亮!不同於直接喊“萬歲”,如此口號更有氣勢也更顯決心!崇禎帝肅穆的臉色微微有點泛紅,心情激動,不過卻強壓著。
右柳營之後是左柳營。
左柳營軍旗之下,營官馬德仁走在前。
“效忠陛下,衛我大明!”
有知兵的朝臣發覺,左柳營不論軍容軍貌,還是口號聲,都比右柳營整齊響亮了一些。
再接著善柳營。
善柳營是六個方陣中人數最多的,有一萬一千人,從閱兵台經過時,有綿綿不絕,看不到儘頭的感覺,呼喊的口號聲更是快要把百官的耳朵震聾了。主將張純厚長刀出鞘,刀尖指地,很多認識他的朝臣都驚訝,短短三個月沒見,張純厚不但精瘦了許多,而且目光炯炯有神,和過去的老好人形象完全不同。
最後是精武營。
當精武營出現時,朝臣們立刻就感覺到了一股和其他三營完全不同的氣息。
在主將吳襄的帶領下,以精武營三角的繡著飛虎的軍旗為首,一共九千人的精武營邁著整齊有力的步伐列隊通過閱兵台。將官全身,士卒全部是半身的鐵鱗甲,手持的長槍明顯比其他三營長了一大截,槍尖鋒利,直刺入天。一張張年輕黝黑的麵膛上透著軍人肅殺的氣息,挺胸抬頭,目視前方,即使是扛著鳥銃的火槍兵仿佛也帶著一種殺氣騰騰,排山倒海的磅礴氣勢。從遠方走來,九千人一共十六個小方陣,始終保持固定的距離,仿佛是有人一直在用尺子度量一般。腳步踏在地麵上,如悶雷一般,震的眾朝臣心頭一陣亂跳。
群臣屏氣凝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