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強攻開封(1 / 1)

京師。

乾清宮。

崇禎帝臉色陰沉。

自從太子領兵出京之後,崇禎帝越發感覺到了內心的空虛和焦躁,以往他隻擔心丟城失地,現在卻多了一個兒子的安全。他算是徹底領悟到,一個父親對兒子上戰場的擔憂了。關於中原的塘報,無論何時,哪怕是深更半夜,隻要是到京,就會立刻送到他麵前。即便如此,他心中的焦躁也無法緩解。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中原戰事的詳細,哪怕就是一些沒有意義的奏報,隻要是關於河南的,他都看得津津有味。

滄州大勝,接著又是魚台縣的大勝,得到塘報,崇禎帝興奮的幾乎要手舞足蹈。

我兒英武啊!

滄州也就罷了,魚台縣可是實實在在的闖賊精銳,那個郝搖旗也算是一個有名有號的賊首了,我兒能勝他,說明京營確有戰力,加上左良玉和楊文嶽的兵馬,開封之戰,我兒一定能取得大勝。崇禎帝對兒子的信心,在魚台縣之戰後,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後收複陳州,會師歸德,兩個好消息的傳來令崇禎帝眉開眼笑,他興奮的憧憬,用不了十天半個月,也許就能收到開封大捷的塘報了。對於太子奏請追封左良玉之妻為一品誥命之事,他很愉快的就同意了。

但沒想到的是,在戰事進展順利的情況下,太子居然縮在歸德不動了。

崇禎帝的心情,立刻晴轉陰。

六月二十收複歸德,今日已經是七月初六了,整整十六天,官軍一動沒有動,這是怎麼回事?如果是洪承疇孫傳庭帶兵,崇禎帝的第一直覺就會懷疑督撫怠惰,有畏戰之心,不過對自己的兒子,他還是有一定信任的。

三天之前,太子最新的密奏送到了他的麵前,太子說,賊兵士氣正盛,不宜迎其鋒芒,開封城池堅固,流賊一時難下。待賊兵在開封城下困頓,變成疲憊之兵,才是出擊的好時機。

另外,太子如實的向他稟報了河南民情的嚴峻。

因為李自成的蠱惑手段,因為李自成搶了福王的府庫賑濟河南的百姓,現在河南百姓多支持賊,而不支持官,但有官軍通過,立刻就有很多人向流賊報信,反之,官軍有什麼需要,百姓們卻都躲了起來,以至於官軍耳目閉塞,對流賊動向的判斷多有失誤。甚至有落單的官軍被奸人謀害。都說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大明朝廷在河南已經是民心儘失了啊。

看到這,崇禎帝的臉色立刻陰轉黑了。

民心的異變,崇禎帝不是不知道,大明各級言官包括領軍的督撫都曾經在奏疏中或直接、或委婉的指出過這一點,不過臣子和兒子不同,這番話在兒子奏疏中寫出來,令崇禎帝有一種顏麵掃地,失去君父威嚴的感覺---民心儘失是誰的責任?當然是他這個皇帝的,身為父皇,卻不能為兒子留下一個太平江山,還需要兒子親自領兵去衝殺,崇禎帝又是惱怒又是羞愧。

最後太子說,請父皇勿憂,一切都在兒臣的掌握之中。

看完太子的密奏,崇禎帝久久不說話,陰鬱的心情並沒有因為太子的密奏而晴朗,而且越發沉重起來。

開封是他心頭的一塊大石頭,壓的他喘不過氣,他太想早點拿開了,一刻都不想等,但太子卻偏偏按兵不動。如果是督撫,他早就下旨申斥了,但對自家的兒子,國之儲君,他暫時還能容忍。

於是他回了八個字:開封危急,宜早救援。

但他隱隱覺得,兒子怕是不會聽自己的。

與太子密奏同時到京師的,還有錦衣衛的密報,據錦衣衛探查,雖然二十萬大軍在歸德按兵不動,但雞鴨豬肉卻是不停的送到軍中。

對太子犒軍的行為,崇禎帝並不反對,但隱隱卻又有點心疼,臨出京時,他將內庫之中搜集起來,原本想要用作軍餉的十五萬兩銀子交給了太子,原本是想要太子寬裕著用,免的代天出征,給眾軍發了欠餉之後,身邊沒有了賞銀,失去了天家的威儀。但從錦衣衛的奏報來看,太子並沒有打算將這批銀子當賞銀,而是當成了夥食補助。照錦衣衛的估計,隻半個月時間,太子購買肉類的花銷就超過了十萬兩。

如果血戰也就罷了,偏偏是按兵不動,這銀子花得氣不順,令崇禎帝心疼。

今日看到周王和河南巡撫高名衡的告急奏疏,崇禎帝心中的鬱悶就更多了--我兒究竟在搞什麼?每日犒賞士兵但不出戰,又有什麼意義呢?二十萬大軍,難道還怕了五十萬烏合之眾嗎?該不會是被吳甡、丁啟睿楊文嶽這些文官給騙了吧?

不懷疑自己兒子,但對吳甡等人,崇禎帝卻不是太信任。

放下手中的奏疏,目光看向站在殿中的陳新甲,崇禎帝冷冷問:“陳新甲,你以為,太子在歸德按兵不動,究竟是何意?”

自從太子領兵出京之後,作為兵部尚書,太子留在京師的唯一親信大臣,陳新甲自然而然的就擔當起了和崇禎帝溝通的重任,而且他對崇禎帝的脾氣有一定的了解,早知道崇禎帝會問這個問題,於是拱手回道:“回陛下,臣以為,太子此為,當是在效仿戰國之李牧。”

“哦?”崇禎麵色冷冷,眼睛裡都是不信。

“李牧駐守代地雁門郡,防備匈奴時。每天宰殺幾頭牛犒賞士兵,教士兵練習射箭騎馬,小心看守烽火台,多派偵察敵情的人員,對戰士待遇優厚,但卻不準士兵和匈奴交戰,等匈奴放鬆警惕之後,李牧忽然出擊,將匈奴殺了一個落花流水,此後十幾年再不敢進犯趙國邊境。開封的形勢雖然和匈奴不同,但卻有相通之處,官軍雖有二十萬,但良莠不齊,如果不加整頓,直接上戰場,怕是難以完全發揮戰力,太子殿下整頓兵馬正是合適。”

“開封城下的五十萬流賊一直都沒有攻城,城裡的信使能將周王和高名衡的奏疏送出,臣以為這並非是流賊的疏忽,而是故意,開封城池堅固,守軍又早有準備,流賊前兩次圍攻開封,損失慘重,但卻攻不下開封,闖賊吸取教訓,這一次怕是不會直接攻城,而是以逸待勞,想要采取……”陳新甲道。

“不要說了!”崇禎打斷他的話:“不就是圍點打援、久圍困死嗎嗎?太子跟朕說過好幾次了,不能中李自成的詭計,更不能重蹈鬆山覆轍,然開封城中的存糧不過十五日了,太子卻按兵不動,一旦斷糧,城中無法堅守,那可如何是好?”

陳新甲額頭立刻就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拱手道:“開封被圍之前,從山西借糧一萬石,又搶收城外的麥田,如今被圍不過一個多月,臣以為,城中糧草應該不至於消耗這麼快……”

“你是說周王和高名衡是在騙朕嗎!”崇禎帝冷著臉。

“臣不敢。”陳新甲嚇的連忙跪下。

“十五日……”崇禎帝站起身,焦躁的在案後走來走去:“太子非要等到開封糧食斷絕,才要救援開封嗎?”

也就是自己的兒子,如果是其他督撫,崇禎帝不會有現在的耐心,早就發下嚴旨,令督撫迅速進軍了,二十萬大軍,又補足了糧餉,麵對五十萬流賊都怯弱畏戰,督撫總兵們難道都是作假的嗎?

因為是自己兒子,又有鬆錦之戰的前車之鑒,所以崇禎帝才能強忍住,不過他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不能坐視二十萬大軍在歸德按兵不動,每天白吃白喝。他想著再給太子十五日的時間,如果十五日之後太子還沒有動作,他就必須公開下旨催促了。

腳步急促,一人忽然走了進來,卻是東廠提督王德化。

“陛下,緊急塘報!”

“呈上來!”

崇禎猛地站住腳步,從王德化的表情就知道,所來塘報一定是關於開封的。

“昨天上午,流賊五十萬大軍四麵攻城,火炮齊鳴,箭矢如雨,開封城已經搖搖欲墜……”

不等王德化說完,崇禎帝的臉色就已經驟然大變。

……

開封。

闖軍老營所在地閻李寨。

閻李寨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小山坡,坡上林子茂密,既然是七月悶熱的天氣裡,也依然有絲絲的涼風佛過。

而此時李自成的中軍大帳裡,氣氛卻有點凝重。

李自成,劉宗敏,牛金星三人正在密議。

“朱家小太子,居然窩在歸德一動不動。軍師,你說他是不是看出了額們圍點打援的謀劃啊?”李自成藍衣灰帽,坐在椅子裡臉色陰沉。

牛金星撚著胡須點頭:“能舌戰群臣,能帶兵出京,隻從這兩件事就可以知道朱家太子的不一般,又有吳甡的輔佐,看穿咱們的謀略,倒也不是不可能。從李岩送來的情報看,朱家天子在歸德犒賞士兵,督促操練,明顯是有養精蓄銳、厚積薄發之意,我軍不可不防啊。”

劉宗敏冷笑:“這個狗太子,還算是有點見識。”

“那額們該怎麼辦?”李自成皺著眉頭。

劉金星“胸有成竹”的道:“戰場態勢就和棋局一樣,總是千變萬化,而非按部就班。我軍不應該寄希望於官軍會按照我們擬定的作戰方略行事。兵法雲,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既然朱家太子在歸德按兵不動,沒有救援開封之意,那咱家乾脆就變虛為實,猛攻開封,如果朱家太子頂不住壓力,派兵來救,那咱們的計劃就可以實施,如果他繼續貓在歸德當縮頭烏龜,咱們正好可以一鼓作氣拿下開封!”

李自成和劉宗敏都是點頭,軍中糧草不多,他們實在沒有底氣同官軍繼續耗下去。

雖然明知道攻城會付出巨大的傷亡,甚至是重蹈前兩次的覆轍,但現在他們卻沒有其他的選擇。

“那就這麼定了。”李自成的獨眼射出冷冽的光芒:“明日一早就攻城,額們闖營攻南門和東門,曹營攻西門,小袁營攻北門,先試探著攻一下,看城中士氣如何?”

“曹營好說,但小袁營隻有三萬人,攻北門怕是有點吃力吧。”牛金星問。

李自成淡淡道:“令白鳴鶴領兩萬人輔助他們。”

白鳴鶴是李自成的親信,同時也一個狠辣凶殘的主,他率兩萬人,不止是輔助,怕也是監督小袁營,免得小袁營出工不出力。

這一點,牛金星和劉宗敏心知肚明,於是不再說。

調派完畢,李自成正要宣布散會,牛金星忽然拱手:“闖帥,最近軍中有一個謠言,不知道您聽說了沒有?”

“你是說,紅娘子之事?”李自成不動聲色。

牛金星一臉憂心的點頭:“李岩掌我營中的細作,如果紅娘子真被狗朝廷抓了,用來要挾李岩,咱們不能不防啊。”

“此事不足信,”李自成搖頭:“李公子自從入我闖營之後,行事穩重,忠心耿耿,我軍在河南進展順利,除了各個大掌盤英勇殺敵之外,李公子的情報工作也是功不可沒,所以額不會胡亂懷疑,免得中了狗朝廷的離間之計。”

李自成說的很堅定,一副不疑忠臣的樣子,但牛金星卻從他的眼角眉梢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安和懷疑,心知自己的建言正和李自成的心意,於是拍馬屁道:“闖帥的肚量和胸襟,古來少有,屬下佩服。隻不過無風不起浪,紅娘子去京師快半年了,算日子早就應該回來了,但遲遲沒有歸來,不得不讓人憂慮啊。不如找來李岩一問,如果沒有此事,謠言自然平息,如果確有此事,咱們也可早做準備。”

李自成猶豫了一下,點頭:“也好,那就勞煩軍師親自去走一趟吧。”

牛金星有點意外,沒想到李自成會派自己親自去通知李岩,但不敢不從,拱手道:“屬下明白。”

等牛金星走後,李自成問劉宗敏:“捷軒,你以為,李岩會叛我嗎?”

劉宗敏道:“照額老劉看,李公子雖然是狗朝廷的舉人,但跟狗朝廷的那些官員完全不同,性子又執拗,額以為,除非闖帥把刀橫在他脖子上,否則他絕不會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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