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張家口(1 / 1)

“本宮收到密報,有不法商人正在張家口堡和建虜奸細進行大規模的不法交易,出賣我大明的軍國情報,”朱慈烺冷冷環視眾將:“情況緊急,大軍立刻向張家口進發,最晚於醜時(淩晨兩點)包圍張家口,切斷奸細退往口外的道路!”

眾將聽得心驚,抱拳答應:“是!”

接著,朱慈烺分派任務。

賀珍率三千營的騎兵,切斷張家口通往外界的各條通道,斷絕消息,不管口內口外,不許有任何一人走出張家口。同時也不允許有任何人靠近。

劉肇基帶楊軒包圍並接管張家口的防務,張家口糜爛成這樣,當地駐軍必然參與其中,為防他們向晉商通風報信,甚至是故意搗亂,接收防務是必須的。

馬德仁帶兵包圍張家口北麵的來遠堡和晉商們的幾處秘密倉庫,同樣是接管防務,看守原先的官員。

武襄左衛跟在太子身邊,隨時應對各種突發狀況。

最後,朱慈烺肅然道:“事關重大,敢有阻撓或者反抗者,不管是官是民,一律以通敵罪論處,格殺勿論!”

“遵令!”眾將答應。

朱慈烺將剛剛寫好的一份簡易奏疏交給佟定方:“立刻派人快馬送往京師!”

“是。”

……

張家口堡東西長四百餘步,南北寬兩百步,有院落五百處。分南北兩門,比內地的某些市鎮也大不了多少,但因為貿易繁榮,很多小商家擠不進堡裡,便依附城郭建屋而居,形成了城廂。漸漸地,城廂反倒是比張家口堡的規模更大了,交易的地點,大部分也都挪到了堡外,不過那些大商家或者是有錢人,比如著名的八大皇商,他們的商號和住家,都還是在堡裡的。

時間是下午,正是一天之中交易最繁忙的時候,張家口堡外的城廂裡,人頭攢動,交易喊價之聲不絕於耳。在這裡擺攤設點的大部分都是山西、河北等地的商人,近水樓台先得月,因為離得近,又能吃苦,和蒙古人交易的主體,曆來都是這兩個地方的商人。

所販賣的商品基本都是絲綢、布匹、瓷器、手工藝品、還有佛像、書籍之類。

至於比較敏感的商品,比如鐵器,糧食,在市麵上你是看不到的。硫磺和硝石就更是不用想了。

因為貿易對象是蒙古部落,所以大明並沒有完全杜絕這鐵器和糧食的交易,不過數量限製極其嚴格。隻有在官府注冊的幾個商號可以經營。在這擺攤的小商人,是無權出售這兩項物資的。不過這並不表示他們不會出售,隻要蒙古人出價合適,鐵器和糧食都是可以商量的。

除了漢人商人,蒙古商人也在張家口常駐。在張家口的城廂之外,長期紮有幾十頂的蒙古包,住在裡麵的蒙古商人和城內的百姓,以及山西河北,甚至是南方來的行商進行互市,出售馬匹、皮毛等草原特產,換回他們日常所必須的鹽巴、茶葉和布匹。

不管是漢人商人還是蒙古商人,都沒有感覺到今天有什麼特彆,比起大明北方各地的凋敝,張家口的畸形貿易儼然是有盛世之狀,來這裡的商人每一個都可以賺不少,且不用擔心有兵災戰禍,所以大家都開心。

沒有人注意到,在熙熙攘攘地人群中,有幾個看似普通,像是行腳車夫的漢子,從集市北走到南,又從南走到北,對幾個交易特彆火爆的店鋪和攤子,做了外人都看不出來的記號。

夜幕降臨,張家口城門關閉,因為是邊疆,施行宵禁,天一黑,城外的城廂就看不到一人了,隻有星星點點點的火光點綴其間。堡牆上有官兵巡邏。城廂間有更夫走動,天乾物燥,小心火燭的更聲,聲聲催人。無論生意好還是不好的商家,都結束了一天的忙碌,早早上榻休息了。

半夜時分,住在城廂的商家忽然被一陣騷動驚醒,有密集的馬蹄聲和腳步聲從城廂間急速穿過,掀起的巨大聲浪,令城廂裡的每一個人都是膽戰驚醒。“百姓勿驚,我等是京營,奉命到張家口接收防務。爾等各安其家,不得擅自外出,否則以通敵論處!”很快就有快馬在街道上大聲的呼喊,隨著馬蹄聲,傳遍了整個城廂。原本驚恐害怕,以為是蒙古人打過來的商家和百姓都心安了,但仍有不安和疑惑:京營是京城的兵,怎麼跑張家口來了?

張家口堡牆上的守衛官軍就更是驚疑惶恐了。

原本平靜的夜,怎麼會出現這麼多的兵?

站在堡牆上向外看,隻見張家口的四邊到處都是火把,腳步密集,馬蹄如雷,隱隱還能聽見有軍官在大聲的呼喝命令。不止張家口,北麵的來遠堡好像也被圍住了。

負責守衛張家口的撫夷都司甄祥昨天喝了一點酒,堡外的大動靜並沒有驚醒他,直到親兵將他搖醒,他才知道出了大變故,急忙披上盔甲,向南門奔去。而在他之前,大明宣化口北道(張家口)的分巡道程紹孔已經提前上了南城樓,穿著青色的官袍,臉色嚴肅,見甄祥來得晚,他不悅的皺起眉頭。

甄祥嘿嘿賠笑了兩聲,目光轉向城下。

“百姓勿驚,我等是京營,奉命……”這時,城廂見的呼喊聲傳到城頭。

“京營?京營的兵怎麼會跑這裡?又為什麼接收防務?難不成是蒙古人要打過來了?”甄祥驚訝無比,又道:“不會是蒙古人的詭計吧?”。

程紹孔搖頭,下麵的兵馬從南麵而來,應該不會是蒙古人,再者,張家口並非是在關外,而在長城之內,蒙古大兵要想出現在張家口,非先攻破長城不可,現在長城並沒有預警傳來,所以下麵的兵馬是大明軍隊是毋庸置疑的。

但真是京營嗎?

大明曆史上,京營兵離開京師,到邊防之地,一共隻有為數極少的幾次,而每一次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京營兵忽然到張家口,為的什麼?現在不比過去了,不再是勳貴,而是太子親自撫軍京營。聽說太子厲兵秣馬,整頓軍紀,短短半年就令京營煥然一新,所以才能在河南打敗流賊。隻是太子既然在河南,怎麼忽然跑張家口來了?

程紹孔疑慮重重。

忽然心中一動:太子,該不會是為查走私而來的吧?

張家口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堡,不值得如此興師動眾,唯一值得、或者說,能夠令太子高看一眼的,就剩下了“貿易”這兩個字了。但正常的貿易,太子肯定是不會管的,更不會在暗夜出動,包圍張家口。

想到此,程紹孔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作為張家口的分巡道,他對城中貿易的貓膩,比任何人都清楚。

……

張家口雖然被圍住了,但卻始終沒有人到張家口的堡門前說明情況,或者向城頭喊話。

隻有幾匹快馬不停的在堡外的城廂裡奔馳,大聲呼喊,表明身份,安撫城廂間的百姓。

住在堡裡的富商和顯貴聽到了堡外的動靜,都派人到城頭來打探消息。但程紹孔沒有什麼可以告訴他們,隻能安撫:堡外出現的並不是蒙古人,而是京營的官兵。估計是打這裡路過,回去告訴你們老爺不必驚慌,安心睡覺即可。

但堡裡的人怎麼能安心?

尤其是範家,王家,原本他們兩家的商隊,明日就會離開來遠堡,去往蒙古草原,和蒙古人進行大宗交易。想不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堡外竟然出現了京營的兵!

如果是宣府本地,哪怕是薊州密雲的兵,範家王家都不會太慌張,能在張家口乾出這麼大的事業,貨通天下,他們兩家早就把宣府本地和朝中一些要害部門的官員都買通了,隻要亮出名號,官兵應該不會為難他們,再不濟就是花銀子。但京營是太子的兵,他們和太子素無往來,又都做賊心虛,在張家口和來遠堡都被包圍的情況下,一旦他們那兩支在來遠堡的商隊被京營發現,那就大禍臨頭了。想要派人通知,但堡門已經封閉,不許任何人出入,何況來遠堡也被包圍了,就算能出張家口,怕是也進不了來遠堡。

範家和王家惶恐,另外五家晉商也好不到哪裡去(梁家已經敗落,生意規模已經難以和他們相提並論了),一個個都是忐忑不安,召集家中子弟和謀士,猜測著京營的來意。

這一夜竟是如此漫長。

所有人都在祈盼:但願京營隻是路過。明天一切安好。

惶恐和等待中,天色終於是亮了。

“噠噠噠~~”

晨曦之中,馬蹄急促,先是一小隊盔明甲亮、打著四方大旗的騎兵出現在張家口堡的南門前,為首的將官朝城頭高聲而喝:“太子殿下即將駕到,城中文武,速速開城迎接~~”

騎兵之後是大隊的步兵,盔明甲亮,長矛森嚴,在三角飛龍旗的帶領下,邁著整齊的步伐而來,腳步踩在街道上,發出砰砰的聲響。其氣勢和陣列,絕非一般官兵能比。

而步兵之後,就是太子的東宮大旗和禮儀。

武襄左衛的護衛下,太子正向城門行來。

城頭之上,程紹孔和甄祥再無懷疑,堡外出現的果然是京營。果然是太子!

雖然不知道太子所為何來,也沒有接到上麵的命令,但程紹孔和甄祥卻都沒有膽子將太子關在城門之外,兩人急急下了城樓,一邊下令打開城門,一邊正冠整衣,出門跪迎。

“臣口北道程紹孔、張家口撫夷都司甄祥。叩見殿下~~”

當武襄左衛一出現,還沒有看到太子,程紹孔和甄祥就跪下來,等武襄左衛向兩邊一分,銀盔銀甲的太子走馬而出時,兩人立刻高聲叩拜。

朱慈烺不說話,隻冷冷掃他們一眼,文官是程紹孔,武將是甄祥,抬頭看一眼張家口並不算高大的城門,道:“甄祥?”

“臣在!”甄祥急忙回答。

“即刻去來遠堡,令堡內士兵全部撤除,防務交由京營接管。”朱慈烺道。

“遵令。”

甄祥叩頭一拜,站起來急急去執行。

仍跪在地上的程紹孔卻是一臉驚訝,他是文官,對朝廷禮製的了解遠比甄祥更清楚,太子是國本,地位尊貴,但並不表示太子可以乾涉地方軍政事務,如果甄祥執意不聽,或者是他這個分巡道跳起來反對,於大明體製來說,都是有理有據的。就像當年明武宗想要出關,卻被守將攔住一樣,即使是皇帝,在沒有正當理由的情況下,武將文官都可以拒不執行他的命令,何況是太子?

但程紹孔沒有那樣的膽子,腦子裡雖覺得不妥,但卻不敢跳起來反對。

腦子裡閃過這些念頭的同時,太子已經走馬進關了。

張家口雖然小,但因為是朝廷準許的互市地點,所以堡內設有撫夷都司,專門處置關於蒙古商人的事情。分巡道在這裡也有一個小衙門,太子進了城,在眾軍的簇擁之下直奔分巡道衙門,堡裡的百姓和富商都躲在門縫裡觀看,一張張驚恐的臉,都在猜測太子大軍到來的意圖。

程紹孔跟在後麵,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因為他清楚的看到,太子的兵進到堡內後,將張家口南北兩門的防務全部接管了。甄祥的兵都被趕下城樓,於統一地點被看管。

“太子這是要乾什麼?”

程紹孔的腦子裡始終轟鳴著這個聲音。

進了分巡道衙門,作為主人的程紹孔已經沒有資格進入衙門的正堂了,衙門被武襄左衛接管,堂前庭後都站滿了持槍的守衛,除了幾個燒茶倒水的老仆人,其他人都被趕了出來。

站在衙門的前院,程紹孔脊背一陣陣的發涼。他越發感覺到太子此行的不尋常--接管張家口堡的防務,又不和他這個在地官員談話,但偏偏裡裡外外又都是按部就班,一些武襄左衛的小隊長,進到衙門前堂,領了命令,疾步走出來,帶著手下,向堡中四麵八方而去。隱隱地,好像是去捉人了。

程紹孔越想越疑,越想越怕。

————感謝“最友善積木”“鐵血名工”的打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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