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建虜的試炮剛停,明軍的大炮就響了,不同於建虜的三聲試炮,明軍沒有試炮,簡單的測算一下,上來直接開炮,“轟轟轟轟……”二十幾枚炮彈呼嘯而來,準確的砸在了建虜的炮兵陣地裡,一陣地動山搖,血肉橫飛之後,建虜的幾十門火炮,竟然是報銷了一大半,大炮炸裂,輪轂不見蹤影,炮兵的殘肢斷臂亂飛,一些未死的炮兵伏在血泊之中呻吟求救……
這是李順的功勞,雖然沒有試炮,但李順卻有把握將誤差控製在六十步之內,六十步,就算不能轟中建虜的火炮,也會殃及建虜的步兵,所以李順省去了試炮這一個環節,上來就打。
而一邊打一邊校準,等第二發第三發之時,明軍的火炮就更準了。
因為事情發生的太快太急,阿巴泰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見到對麵火炮連發,硝煙躥起處,火光不停噴射,一陣震耳欲聾的炮響之後,己方的大炮竟然大部分都變成了廢銅爛鐵。
阿巴泰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明軍的大炮何能這麼準?
遭受重擊,幾乎都被打蒙了,不過建虜火炮兵倒也沒有放棄,剩下的大炮拚力向明軍還擊。一時,火光隆隆,炮聲震天,大小不一的鐵彈子在空中呼嘯來去,但要是落到對麵的步兵群中,立刻就會掀起一陣血雨和慘叫。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阿巴泰知道不能等了,必須立刻攻。於是猛地一揮手臂。
“嗚嗚~~”
號角吹響。
“大清勇士,殺!!”
漢軍旗都統祖澤潤舉刀嘶喊。
硝煙彌漫中,四千漢軍旗步兵,齊聲呐喊,向對麵明軍攻去,他們的任務和剛才一樣,還是拆除明軍陣前的拒馬,以給正藍旗的鐵騎衝鋒提供條件。
因為有剛才的教訓,所以這一次他們不再是組織盾陣,緩慢前進,而是一上來就猛衝。
而在漢軍旗之後,正紅旗正藍旗的包衣奴才也做好了衝陣的準備。
雖然是包衣奴才,但既然能隨軍出征,就都是年輕力壯之人,平常也有操練,也披甲,因此他們的戰鬥力並不弱於漢軍旗,而且和漢軍旗大部分都是步兵相比,包衣奴才中有不少人是騎兵。
如果漢軍旗拆除拒馬成功,他們會是第一批衝鋒的人,然後才會是真正的正藍旗精銳。
“咚咚咚咚~~~”
建虜進攻的號角隆隆吹響之時,明軍陣中的戰鼓也擂動,帶隊的千總們一起搖劍呐喊:“殺!”
將士們齊聲響應:“殺,殺,殺~~”
聲震天地,四野晃動。
一連三聲,用儘最大的肺活量,澎湃之力鼓蕩胸肺,將心中的怯弱和緊張全部喊了出去。
昌平總督的丈二大旗之下,那一名緋袍文官的身邊,一個銀盔銀甲、玉麵朱唇的少年,正冷靜注視著建虜洶洶而來的步兵陣。到現在為止,戰事和戰局的發展,基本都在參謀司的預料之中,所以麵對建虜的攻擊,他一點都不緊張,他相信,大明將士一定能擋住建虜的攻擊。
“殿下,”緋袍文官小聲道:“建虜火炮凶猛,為萬全計,您還是到後麵避一避吧。”
朱慈烺依舊望著前方,淡淡道:“製台不必管我,專心指揮就可以了。”
“是。”昌平總督何謙再不敢多說。
此時,漢軍旗已經衝上來了,四千多人,刀槍圓盾齊舉,喊殺震天,氣勢相當足。
和剛才一樣,他們依然是盾牌手在前,弓箭手在後,不同的是,除了弓箭手,漢軍旗中還多了不少的鳥銃手。
雖然大部分建虜都隻喜歡巨型的紅夷大炮,而不重視鳥銃的使用,但漢軍旗中的鳥銃手的比例卻相當高,一來漢軍旗大部分都是原來的遼東邊軍,投降的同時,也帶來了原先的鳥銃,二來虜酋黃太吉對火器非常重視,剛繼位就成為了專門的烏鎮哈超,滿語意為重兵,也就是火器兵,在黃太吉治下,建虜火器得到長足的發展,到今日為止,建虜軍中的火器配備和火器威力,其實已經超過了遼東邊軍了。鬆錦之戰時,雙方在鬆山一代,隔著山峰,架起四十門紅夷大炮對轟,原本自以為火器占優的明軍卻被打得抬不起頭,由此可知,建虜火器之威和火器之盛。
不過和京營精武營相比,建虜的火器配備還是低的。
當建虜漢軍旗開始進攻之後,陣前的神機營的火炮立刻後撤,漢軍旗衝到八十步之時,後撤的火炮已經重新布置,並進行了校準,在李順的命令下,再一次的開火。
各色小炮,尤其是十門青銅炮,落點相當的準備,每一枚呼嘯而出的鐵彈子,都能帶走三到五名漢軍旗士兵的生命。
不過相比於一萬五千大軍,二十幾門火炮實在是太少太少,分母太大,所以造成的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也正是因為如此,阿巴泰才會在明知明軍擁有火炮的情況下,依然下令強攻。
“嗖嗖嗖嗖……”
進入八十步,首先是弓箭鳴響,漢軍旗中的弓箭手開始向明軍方陣傾射箭雨。
箭矢破空,遮天蔽日。
除了前方的長盾,明軍陣中的圓盾手都會舉起圓盾遮擋,長槍手也會搖動長槍,格擋射來的箭雨。
“叮叮叮叮……”
箭矢落下,掀起一陣密集的箭頭碰撞金屬甲胄的叮當聲,也有血雨飛起,中箭的士兵大部分都是臉部受創。
弓箭之後,進入七十步,漢軍旗陣中的鳥銃手首先開火,他們使用的都是火繩槍,裝填慢,射速慢,七十步是他們標準的射擊距離,而後他們便不再前進,就站在七十步,不停的向明軍射擊。
鳥銃是直線射擊,而明軍陣型嚴整,陣前都豎有一個人高的長盾,漢軍旗的鳥銃鉛彈大部分都打了在長盾之上,打的木屑橫飛,幾乎很難對明軍造成傷亡。
明軍大陣繼續保持靜寂。
正藍旗軍旗之下,阿巴泰的眉頭越皺越深,他越發覺得,對麵的明軍非是一般了。
當漢軍旗前衝的士兵急入六十步之後,就聽見一聲淒厲的、刺人耳膜的竹哨聲忽然在明軍陣中響起。
“砰砰砰……”白煙彌漫,火光乍現,明軍陣中的鳥銃槍響了。
雖然最前排的漢軍旗士兵都舉著木盾,但因為是快步猛衝,陣型不嚴整,所以還是有很多軍士慘叫著倒下,不過衝擊陣型並沒有打斷,漢軍旗士兵依然嘶吼著,向前猛攻。雖然他們原本都是大明的遼東軍,但投降建虜已久,早已經不把自己當成漢人,甚至為表示忠心,越是麵對明軍,他們就越是要表現出英勇和無謂。
當然了,建虜軍法殘酷,勇者重賞,怯戰重罰,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在整個鬆錦之戰中,漢軍旗發揮了相當重要的作用,不然隻靠建虜的十幾萬人馬,根本擋不住洪承疇的援兵,也因為在鬆錦之戰中的“英勇表現”,鬆錦之戰後,他們才會被正式的編為漢軍八旗。。
衝鋒之中,漢軍旗的士兵很快就發現,眼前這支明軍和鬆錦之戰的九邊精銳完全不同,鬆錦之戰中,最晚八十步,明軍是一定會開火的,但今日的明軍卻直到六十步,方才響起鳥銃聲,而槍聲一旦響起,就再也沒有停過,此起彼伏,密集無比,呼嘯而來的鉛彈打的木盾砰砰作響,很多原本不應該被打中的士兵,都慘叫著猝然倒下。
雖然漢軍旗不能和建虜八旗相比,沒有雙重甚至三重鐵甲,但卻也基本人人都有鐵甲,以明軍鳥銃的威力,不應該這麼輕易被擊穿,但事實偏偏不是如此,前衝的漢軍旗士兵不斷倒下,即便是全甲的士兵也一樣,六十步的距離,成了他們的生死關和地獄路。
漢軍旗之後,現場指揮的祖澤潤臉色發青,雖然剛才他已經領教過一次了,並且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明軍鳥銃的密集射擊,還是讓他頭皮發涼,雖然不能有準確的數字,但他卻知道,前衝的短短六十步距離,漢軍旗最少也倒下了四百人,這還是在前方布置有盾牌手的情況下,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盾牌手,傷亡最少還得增加一倍以上。
明軍的鳥銃,怎麼這麼厲害?
更驚奇的是,他好像沒有看到火繩。
“殺~~”
終於,穿著彈雨和血雨,漢軍旗衝過六十步,來到了拒馬之前,然後隔著拒馬,開始和拒馬之後的明軍猛烈互刺。
如果說,在衝鋒之中,弓箭和火槍對射時,漢軍旗吃了大虧,心中都是不忿,認為明軍憑借的就是鳥銃。一旦短兵格鬥,近距離的肉搏,明軍絕不是對手--漢軍旗的自信不是白來的,他們大部分都是原先的遼東邊軍,小部分是支援遼東戰事的各地明軍,在投降建虜後,在建虜殘酷軍法的督促下,戰力都增強了不少,在鬆錦之戰中,即使麵對九邊精銳都不落下風,今日麵對昌平兵就更是不在話下了。
但一經交手,他們就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做了。
麵前的明軍不但鳥銃厲害,長槍刺殺之術,更是遠勝他們一籌。
因為是隔著拒馬刺殺,槍杆更長的明軍明顯占據優勢,漢軍旗的長槍刺不到拒馬後的明軍,而明軍的長槍卻可以輕易的將他們紮一個透心涼。最致命的是,雖然第一線人數上漢軍旗並不吃虧,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每個人都要同時麵對兩到三杆長槍的戳刺。
道理其實也簡單,明軍都是遵從口令,一起刺,一起衝,因此才能在同等人數下,創造出更多的殺敵機會。
“殺!”
三排明軍長槍手,隨著口令,一齊向前突刺,又一齊收槍,宛如是吞吐的勾魂鉤,將拒馬前的漢軍旗士兵勾得七零八落,“噗噗噗……”精鐵槍頭刺中血肉的聲音,不斷在陣前響起,血雨和慘叫中,衝到拒馬前的漢軍旗士兵很快就倒下了一片。
後麵的人繼續補上,繼續搏殺。
建虜軍法殘酷,沒有人敢後退。
激烈的刺殺之下,前排的明軍士兵也不斷倒下,拒馬的兩邊,雙方展開以命換命的血腥搏殺。每一秒每一瞬,都有人慘叫倒下。
雖然明軍場麵占優,但因為漢軍旗死戰不退,所以雙方殺的難解難分,戰事一時陷入僵局。
正常情況下,明軍的另一個秘密武器,手榴彈該出場了,但明軍的手榴彈卻遲遲都沒有使用。
正藍旗下,眼見漢軍旗打不開局麵,戰事陷入焦灼,博洛策馬上前,來到阿巴泰身邊。抱拳,焦急說道:“阿瑪,漢軍旗已經力竭,讓包衣奴才們上吧,一舉擊潰明軍!”
雖然一開始,博洛並不讚同強攻明軍,不過他是一個韌性的人,任何事情,不做則已,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成功,漢軍旗和明軍處於僵持,加上正紅旗和正藍旗的包衣奴才,一定能突破明軍的防線,拆除那些礙事的拒馬。而後正藍旗鐵騎突擊,勝利就在眼前。
阿巴泰卻久久不說話,眼望著對麵,滿是憂愁的老臉越發蒼白,猶豫了很久,突然一咬牙:“不,不能再攻了,我們得撤退!”
“為什麼?”博洛驚訝。
“很簡單,”阿巴泰麵無表情的道:“因為我們麵對的絕不是昌平兵,對麵指揮的也絕不是昌平總督!此戰怕是一個陷阱,再戰下去,我們恐怕都沒有辦法脫身了。”
“阿瑪……”博洛驚。雖然他早就看出,對麵的明軍不一般,但他卻也沒有阿瑪這麼悲觀,
阿巴泰卻已經撥轉馬頭:“沒什麼說的了,撤!”
“漢軍旗怎麼辦?”博羅問。
“報~~”阿巴泰還沒有回答,就聽見一聲淒慘的喊叫.
轉頭看,隻見一匹正藍旗的探馬正疾馳而來,等到了陣前才發現,不是彆人,乃是阿巴泰的四子嶽樂!嶽樂負責周圍的警惕,一直帶著偵騎在打探周邊明軍的動向,原本輕鬆愜意的工作,現在卻好像變得無比凶險,走時嶽樂身邊有將近二十個白甲兵,現在卻隻剩下他獨自一人,奮力策馬,不顧一切的衝到阿巴泰的麵前,驚惶報道:“阿瑪,有三股明軍大隊騎兵,正從後方向我軍衝來!”
“啊?”
博洛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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