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瞿式耜(1 / 1)

對太子所問,施琅就自己所知,小心翼翼的回答,雖然施琅本人並不是鄭氏集團的高層,但他的叔叔施福乃是鄭芝龍的親信,跟隨鄭芝龍多年,對鄭芝龍的底細知之甚深,從叔叔口中,施琅知道鄭芝龍不少的事情。

當然了,並不是所有,鄭芝龍一些“黑事”,施琅雖然聽聞,但卻也不敢告知,不然太子震怒,他豈不是為鄭氏招來了禍事?

鄭芝龍少小落魄,性情逸蕩,跅弛放縱,《台灣外記》說他不喜讀書,好拳棒,這一點在施琅口中得到證實。因與父親的小妾私通被逐出家門,在母親的安排下投奔舅父黃程。後來因緣際會之下投靠了大海商日本平戶華僑李旦,李旦很欣賞鄭芝龍,認為乾兒,賦予重任,隨後鄭芝龍開始了亦商亦盜的海上生涯,隻十年不到,就發展成為華東與華南海域的唯一強權。

而所有的一切,都和鄭芝龍的玩命性格有很大關係。

所以鄭芝龍絕不是一個膽小怕事之人。

在海上縱橫期間,凡是不繳保護費的商船,都難逃被他劫掠的命運,鄭芝龍也因此很快富可傾國。人有了錢了,成名了,就想要過一些安穩的日子,因此鄭芝龍接受了朝廷了詔安,成了大明的水軍將領,但他私下裡的生意並沒有停,他鄭氏水師在港口裡是朝廷的水師,出了朝廷,旗幟一換,立刻就是海盜。

在明末那段風雨飄揚的日子,雖然北方大亂,流賊四起,但鄭州龍的日子卻過的極其滋潤,甲申國變,南京投降之後,鄭芝龍擁立隆武帝,更是一躍成為了掌握內外的權臣,但鄭芝龍胸無大誌,更沒有國家民族的堅定立場,凡事都以個人利益為第一考量,他對隆武帝,始擁之,終棄之,導致隆武朝很快敗亡,之後又不顧家人部將的勸告,投降清廷,最後卻由被清廷斬於北京,政治眼光和品格,實在不怎樣。

嚴格來說,鄭芝龍沒有什麼高瞻遠矚,隻是一個大膽的商人(海盜),為了利益可以鋌而走險,不管他在你麵前表示的如何溫順,都不妨礙他為了自身利益,背後插你一刀--這些當然不是施琅所說,而是就施琅所說,朱慈烺聯係史料,所揣摩出來的。

但鄭芝龍並不是一無是處,他最大的功績當然就是培養了一個好接班人,鄭成功從小接受正統的中華教育,雖在日本長大,但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明人,由此可知,鄭芝龍對華夷之辨還是很清楚的,不然也不會對兒子要求這麼嚴苛,但為了自身利益,為了保住鄭家的榮華,他還是投降了異族的清廷。

“總鎮對文人一向都很尊敬……”施琅道。

施琅說的很隨意,但朱慈烺卻是心中一動,立刻問:“你們總鎮最尊敬的大儒是誰?”

“這個……”施琅卻是答不出來,

朱慈烺卻已經是想到了一個人。

錢謙益。

曆史上,崇禎十七年,鄭成功進入南京國子監,並拜東林領袖錢謙益為師,不管錢謙益在南京投降中多麼的不堪,但就傳授弟子來說,他還是稱職的,錢謙益還特意給鄭成功取了個名字叫大木,意思是是大木誠天,我們現在天都要塌了,你要做一個擎天柱。

鄭成功拜錢謙益為師,並非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而是早有準備,這中間,他父親鄭芝龍的名氣和攜帶的重金,是錢謙益願意收他為弟子的兩個重要原因。

由此可知,鄭芝龍對錢謙益的名字應該是久仰的,而錢謙益這個人骨頭雖然不夠硬,但嘴皮子卻相當厲害,以他的地位和身份,如果能到泉州走一趟,配上朝廷“查案”的禦史,雙管齊下,一軟一硬,說不得能讓鄭芝龍老實起來,不再騷擾東印度公司的商船。

“叫瞿式耜來。”施琅退下後,朱慈烺對唐亮道。

瞿式耜,一代名臣,字起田,號伯略,彆號稼軒。常熟人,萬曆四十四年(1616)榜進士。初授吉安永豐知縣,任職期間實施利民政策,政績卓然,1628年(崇禎元年),任戶科給事中,七個月裡,連上二十多封奏疏,奈何當時黨爭紛錯,政局複雜,瞿式耜陷入黨爭旋渦,受其師錢謙益牽連,不得不掛冠回家。

曆史上,直到崇禎十七年,甲申之變後,弘光朝立,已經五十四隨的瞿式耜才被重新啟用為應天府尹,旋即又為廣西巡撫。歲月蹉跎,馮唐易老,但瞿式耜的心卻沒有老,到任梧州後立刻發展生產,穩定人心,同時招兵買馬,廣修塢堡以備不測。在很短的時間內廣西的局麵就穩定下來,日後廣西一度成為南明永曆朝抗清的後方基地,瞿式耜的經營可謂功不可沒。

其後,瞿式耜一直留守桂林,初次擊退清兵的進攻,奈何,南明幾個皇帝都是扶不起的阿鬥,將兵更是各自為戰,內訌不斷,瞿式耜

難以支撐。

1650年(順治七年、永曆四年)正月,南雄被清兵攻破。永曆帝逃向梧州,城中兵馬都到逃儘,但瞿式耜卻不走,決意死在桂林,他整理衣冠,身著大明官服,端坐在衙門裡。

總督張同敞從靈川回桂林,聽說桂林已成為一座空城,隻有大學士瞿式耜沒走。他立刻趕到留守衙門,和瞿式耜同坐,兩人一起飲酒,談笑自若。一直等到東方漸漸發白,清兵衝進衙門,要捆綁他們。瞿式耜笑著說:“我們不怕死,坐等一夜了,沒必要綁”。和張同敞昂首闊步走出衙門。

張同敞,名相張居正之曾孫。

漢奸孔有德親自勸降,張同敞反而揭孔有德的漢奸老底,痛斥其數典忘祖。孔惱羞成怒,打張同敞耳光,手下的衛士,有的撳張同敞頸椎骨,要他低頭;有的用刀背敲張同敞膝骨,要他下跪。張同敞堅不屈服,臂骨被打折,一隻眼睛被打瞎,鮮血直流。

即便是在關押中,瞿式耜和張同敞也毫不屈服,瞿式耜甚至秘密給舊部焦璉寫信,要其襲擊桂林。

一個月後,瞿式耜和張同敞被清兵提出囚室。瞿式耜寫下絕命詩,張同敞說:“今天出去,死得痛快!死得其所”。兩人聯翩而出,在仙鶴岩慷既就義。直到永曆六年(1652年)七月,李定國大軍重新收複桂林,為瞿式耜立祠紀念,並召見瞿的孫子瞿昌文,讓昌文為祖父歸葬故鄉虞山拂水岩牛窩潭。一世忠魂,才終於返歸故裡。

就南明諸臣來說,瞿式耜的戰略眼光雖然不如堵胤錫,對郝永忠、忠貞營等大順軍餘部缺乏包容,但就對地方治理能力和節操來說,卻也是前三名的。

曆史上,直到崇禎十七年,瞿式耜才重獲啟用,這一世因為朱慈烺的穿越,他命運發生了微妙了改變,去年擊退建虜入塞,朱慈烺在穩定了撫軍京營的權利後,便想辦法將幾個記憶中,有能力有節操,但此時還賦閒在家的名臣調入京師,其中就有瞿式耜。

瞿式耜現在是詹事府右春坊的左諭德。

也就是太子的老師之一。

瞿式耜能順利被啟用,除了朱慈烺的暗中活動,也和蔣德璟入閣有很大關係,蔣德璟是東林人,瞿式耜也是東林,雖然首輔周延儒不喜歡東林,但他能成為首輔,是東林多方活動的結果,投桃報李,對蔣德璟提出的一些東林人的起用,周延儒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會反對。

瞿式耜去年十二月被起用,今年一月末到京,到今日,已經有兩個月了,這兩月裡,朱慈烺聽了他六堂課,對他脾性有了一些初步了解,所謂史書不虛,瞿式耜這個人還真就和史書中記載的差不多,又剛又硬,而同時的,瞿式耜也並非是一個不懂得通變的人,不然也無法在缺兵少將的情況下,堅守桂林。

朱慈烺將這些賦閒的名臣調入京中,就是想要就近觀察,看他們是真的有才能呢,還隻是盛名在外,就像劉宗周那樣,隻知道“孔孟之道”,但卻不能學以致用的迂腐之臣?

如果是前者,自然要大用,如果是後者,那就隻能養一陣,然後讓他們回家養老了。

瞿式耜給朱慈烺的印象不錯,而現在,他要交給瞿式耜一個重要任務。

瞿式耜是錢謙益的弟子,雖然兩人隻相差八歲,在明末的表現也截然不同,一個是大節有虧的文壇盟主,一位是節義薄天的孤忠大臣,抉擇迥異,但兩人卻真的是師生關係,而且是那種情意深厚的師生,不然瞿式耜當年也不會受到錢謙益的牽連。

說服鄭芝龍,需要用到錢謙益,但朱慈烺不方便直接給錢謙益寫信,如果是瞿式耜,那就方便多了。

“殿下……”

瞿式耜很快就來到,向朱慈烺深鞠。

朱慈烺屏退眾人,將鄭芝龍之事告知,並說朝廷不宜大動乾戈,能說服鄭芝龍者,怕是隻有令師錢謙益。

如果是過去,瞿式耜怕是不會輕易接受太子的命令,因為瞿式耜也是清流,腦子裡也是太子重在守德,應以學習治國理政之策為第一要務,而非像武將一樣,親自統領兵馬到前線作戰的理念,但經過開封和抵禦入塞之戰,太子連續兩場的勝利,改變了很多清流的想法--他們最初的反對,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擔心太子年幼,擔不起這個重擔,一旦出了意外,就國本動搖了,但太子的表現令他們瞠目結舌,也令他們明白,太子不是他們擔心的懵懂少年。

也因此,反對太子領兵的想法,現在在朝堂上幾乎已經是銷聲匿跡。

而在同意太子領兵的同時,對太子參政,朝臣們漸漸也有了一些默許,不說最初的四策,隻說最近太子向戶部要了河東和長蘆鹽場,並調左懋第為長蘆鹽場滄州分司的主事(雖然是聖旨,但誰都知道是太子的意思),在朝中就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波,左懋第順利調任,禮部尚書林欲輯雖然有一些不同意見,但最後卻也被內閣壓了下來。

也因此,瞿式耜今日接受太子之命,也就是順理成章。

“此事機密,先生一定要小心。”朱慈烺叮囑。

“臣明白。”

“代我向牧齋先生問好。”朱慈烺淡淡笑。

瞿式耜眼角露出激動,再向太子深深一鞠。

他的激動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他的老師錢謙益。

錢謙益,號牧齋。

錢謙益雖然是文壇領袖,但卻仕途不順,崇禎元年為禮部尚書,原本以為可以再進一步,成為大學士,入閣拜相,不想卻被溫體仁拉了下來,其後十幾年,錢謙益一直都想要複出,奈何不得其門,心灰意冷之下,錢謙益乾脆在崇禎十四年,娶了江南名妓柳如是,一時轟動天下,也因為此事太轟動,錢謙益再想要被啟用就難了,雖然大明不禁止官員納妾,對文人流連煙花柳巷,也都是睜隻眼閉隻眼,但錢謙益的事情太轟動,不說東林黨的對立,就是東林人自己也不敢輕易提出起用錢謙益。

但現在,瞿式耜卻從太子的笑意裡,隱隱意識到了什麼---太子對恩師印象不錯,這件事做好了,說不得日後就有起用的機會了……

回到詹事府,瞿式耜屏退書童,攤開筆墨,揮筆疾書。

他是詹事府右春坊的左諭德,屬於京官,沒事是不可以輕易出京,因此他隻能向錢謙益寫信,寫完,密封,交給自己最親信的兩個家人,令他們即刻動身,前往南京。

……

瞿式耜的信,錢謙益的人,都是軟手段,如果不能說服鄭芝龍,朱慈烺就隻能使用稍微硬一點的手段,比如派禦史到福建稽查東印度公司的商船被襲擊事件,給與鄭芝龍正麵的警告,但顧忌鄭氏水軍,更顧忌鄭成功,不到萬不得已,朱慈烺絕不想動用硬手段。

腳步聲響,朱慈烺正在沉思如何更圓滿的處置鄭芝龍之事時,一個青袍中年太監走了進來,雙手捧著一封密件,這太監叫於海,本是太子府管尚善房的,朱慈烺見其工作認真,在宮中也沒有背景,他早年認的乾爹已經死了,現在屬於是“無根無祖”,出了太子府,他再沒有其他依靠,於是就拔他為近身太監,專管一些密件的傳遞,現在於海手中的密件,就是軍情司傳來的。

看完密件,朱慈烺眉頭皺了起來---長蘆鹽場,左懋第那邊,遇上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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