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有債必償(1 / 1)

……

桐城。

一場大戰結束,路邊倒斃屍體,百裡之內都彌漫著血腥氣,夜晚降臨之後,風吹得山上的密林嘩嘩作響,隱約聽見半山腰有哭喊的人聲,隱隱還有火光,但一陣大風吹過,哭喊聲聽不見,火光也不見,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鬼魅。

腳步沙沙響,一個挎著腰刀的兵丁快步鑽進了半山腰的一個山洞裡,借著火光,向坐在乾草上一名將領抱拳躬身:“掌盤的。”

那將領身披鐵甲,正拿著手中的長刀,撥弄著麵前的火堆,火光正照著他的臉,他臉色蠟黃,低眉棱眼,嘴唇很薄,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手卻很穩很有力,手中的長刀被他耍的像小刀似的,聽到兵丁的彙報,他抬起頭,目光冷冷望過去:“都處理乾淨了嗎?”

“都殺了,一個不留。”兵丁回答。

蠟黃臉點頭:“很好,出去吧,不管你接下來聽到什麼聲音,沒有我的命令,都不準踏入洞中一步!”

“是。”

兵丁的態度極其恭謹,他看向“蠟黃臉”的目光裡,不隻有“敬”,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恐”。

兵丁退了出去,蠟黃臉站起來,將手中的長刀插回刀鞘,彎腰從靴子裡摸出一把小刀,向角落裡走去。

篝火閃動,隱約看到,山洞角落裡竟然還坐著一個人---一個低著頭,雙手被捆在一塊大石頭上,雙腳也被捆著,但身上卻披著鐵甲,看起來也像是一個將領的人。

蠟黃臉站住腳步,先歪頭看了一眼,見石頭上的人並沒有蘇醒的跡象,於是麵無表情的解開腰帶,照著對方的臉,簌簌的尿了起來。

石頭上的人被哧醒了,一個激靈,慢慢睜開眼,抬起了頭。

第一瞬,他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他隻記得兵敗之後,自己帶了十幾個親兵拚命的跑,途中差一點被一夥官軍追到,幸虧一隊兵馬從旁邊殺出來,救下了他,仔細一看,原來是義父去年在廬州剛收的一個義子,名字叫劉誌。

義父收義子收的多,其中不乏炮灰,今日收了,明日可能就死,加上他張化龍入獻營入的早,現在在所有的義子中,排行老九,算是比較靠前的,因此他對後麵的“兄弟”根本不在意,更不用說情義了,但想不到在危急時刻,劉誌竟然能帶人救他,他極為感激。

殺退追兵之後,兩人合兵一處,到山上躲藏。

說起來,劉誌真是有兩把刷子,既使是在逃亡中,隊伍中居然也帶有酒和肉,於是,兩人一邊喝酒吃肉,一邊想著怎麼和義父的大軍彙合。桐城一戰,他們敗了,損失了不少兵馬,但主力受損卻不多,在一眾部將和乾兒們的衛護下,義父張獻忠已經成功逃走,往東麵去了。

隻要和義父的老營彙合,他們就不怕官兵的追擊了。

但喝著喝著,張化龍就覺得頭有點暈,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就覺得臉上水孜孜,唇邊有鹹味,朦朦朧朧中,一個人正站在他麵前係腰帶。

啊。是劉誌!

張化龍猛然驚醒。

隻是他們原本是坐在洞中喝酒吃肉,商議怎麼回歸老營,怎麼忽然的就換了一個場景?等意識到臉上的液體和劉誌係褲腰帶的關係後,張化龍登時就勃然大怒1,竟敢對著我尿尿,簡直是不想活了,怒不可遏中,本能的就想要拔腰間的長刀,但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竟然都已經被捆住了!

因為排名老九,資格老,在兄弟們之間平常也跋扈慣了,腦子發衝,一時根本轉不過彎來,張化龍一邊掙紮,一邊怒吼道:“劉誌,你他麼乾什麼?竟然敢綁老子,是不想活了嗎?”

劉誌卻不回答他,麵無表情的係好腰帶,將小刀拿在手中,借著火光,仔細的檢查鋒刃。

原來,是他當日從乞丐王手中搶到的那把倭刀。

“劉誌,你他麼放開我!”張化龍繼續掙紮。

劉誌檢查完了鋒刃,慢慢蹲下來,用一雙死魚般的眼睛盯著張化龍的臉。

張化龍臉色變了,或者說,他終於是感受到了劉誌身上那股強烈的死亡之氣,不由自主,張化龍向後縮了一下,硬著頭皮,色厲內荏的說道:“劉誌,你到底要乾什麼?玩笑不是這麼開的啊,快放開我,不然可彆怪我翻臉!”

劉誌卻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隻盯著他的眼,鼻子,嘴,最後到他的襠部,那陰冷的表情,令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放開我!”巨大的恐懼籠罩在張黃的心頭,他第一次覺得,劉誌是一個變態,真不該和他在一起喝酒,嘴裡吼道:“放開我,來人,快來人啊!”

他想要呼喚他麾下的親兵。

沒有回應。

隻是有他乾啞的嗓音在山洞中回蕩。

張化龍臉色發白,無人回應的恐懼和劉誌嘴角那一抹不屑的冷笑讓他明白,他的親兵已經被處理掉了,就算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他了,而今晚的一切就是一個局,雖然他猜不出劉誌的用意,但劉誌凶狠的目光卻讓他明白,如果不求饒,今日怕是必死無疑,於是他瞬間就軟了,呼喊變成了哀求:“劉誌,咱們都是兄弟。有什麼話好說,你乾嘛把哥哥我綁起來呢,快放開哥哥,有什麼話都好說……”

劉誌突然說話了,聲音冰冷:“問你一個問題,左手,還是右手?”

張化龍莫名其妙,什麼左手右手?

“我問你,當初你碰鄭小姐,先用的左手還是右手?”

劉誌依然是麵無表情,但額頭上的青筋卻是一根根凸顯了出來,眼珠子好像也有點發紅,顯現出他心中強烈的激動,手中握著的倭刀幾乎就要捅到劉化龍的眼珠子上了。

張化龍明白了,原來劉誌今日所為,乃是為了去年廬州城下之事!

當日,為了逼迫廬州知府鄭履祥投降,張獻忠將鄭家小姐扔在城牆下,令張化龍施展手段,不過不等劉化龍得手,劉誌就殺了鄭履祥,開城投降,戰後,張獻忠依照承諾,將鄭家小姐賞給了劉誌,並收劉誌為義子。

事情過去了半年多,張化龍都快忘記這件事了,在他心中的,女人如衣服一般,不要說他沒有得手,就算得手了又怎樣?糧食戰馬不好找,美女還不到處都是,隻要看上了,就可以搶來嗎?

因此他一直都不覺得,這會成為他和劉誌的恩怨,加上劉誌並不起眼,所以漸漸的,他已經忘記這回事了,到現在猛聽到鄭小姐的名字,看到劉誌猙獰的表情,立刻明白,這是劉誌不忘去年之事,要報複他啊。

“好兄弟,當日之事不怨我,那是義父命令,我不敢不聽啊,再說了,我也沒有得手啊,鄭小姐還是乾乾淨淨,現在你得了她,正好是神仙一對,隻要你放了哥哥我,哥哥一定重重的補償於你……”

雖然一向都是跋扈囂張,但骨子裡張化龍卻是一個膽小鬼,今日麵對陰冷如死神的劉誌,頭上立刻就冒出了冷汗,身體哆嗦的像是風中的蒲公英。

但劉誌卻根本不管他的哀求,隻固執的問:“左手還是右手?”

“好兄弟,求你饒了我吧,當日都是我的錯。彆的沒有,哥哥這些年攢下的金銀財寶,足足有一大車呢,隻要你放了哥哥,那些財寶全都是你的……啊~~~”

張化龍原本是哀求,但後來卻變成了慘叫。

原來劉誌等不到他的回答,於是便直接動手了,一個擰步轉到了他的身後,抓住他捆在石頭上的左手,冷冷道:“那就左手吧。”刀鋒一切,從他手背上削下了一片肉。

“啊!”張化龍疼痛欲死。

“你狗一樣的東西也敢碰她,你碰她一下,我今日就要讓你用十刀償還……”劉誌說話慢條斯理,並不咬牙切齒,但卻自有一股氣質,陰冷的讓人渾身發寒。

眼見不得免,張化龍身子裡的那點悍匪之氣也被激發出來,嘶吼道:“劉誌,你殺了我,義父不會放過你的……啊~~”

“他永遠不會知道的。”提到張獻忠,即使是麵無表情,剔骨如削泥的劉誌,眼角也忍不住劇烈跳動了一下。

那才是真正的殺人魔王,與之相比,自己殺的這點人,九牛一毛都不夠。

“他會派人找我的,到時你就死定了~~啊,疼死我了……”張化龍疼的快要暈過去了,但為了活命,依然拚命在嘶吼。

劉誌動作不停,冷笑:“失蹤了這麼多的義子,你見他找過哪個?活著的,能替他賣命打仗的,是他的乾兒,死了就是孤魂野鬼,他一滴眼淚都不會為你流的。派人找你,那更是癡心妄想!”

“劉誌,你……”張化龍徹底絕望了--劉誌說的是對的,張獻忠就是這樣的人。

劉誌刀鋒不停,連刮帶削,在張化龍的慘叫聲中,他左手很快就被剔成了五根白骨。

張化龍拚命掙紮,連哭帶喊,但奈何他被困在巨石之上,無法動彈。劉誌又心如鋼鐵,他喊的再是淒慘,也難以影響到劉誌的心誌。剔完了左手,再剔右手。劉誌的動作認真又仔細,完全就是一個熟練的剔骨手,在張化龍殺豬般的嚎叫聲中,將他的雙手剔成了十根白骨。

大功告成,劉誌輕輕一扭,就將其扭成了一斷一斷,到這時,張化龍再也承受不住,疼的暈死了過去。

山洞外。

在周圍警戒的幾個兵丁聽到洞中傳出的鬼哭狼嚎,一個個都是臉色發白,他們都是劉誌從廬州帶出來的原大明官兵,當日為了保命,隨著劉誌一起投降了張獻忠,經過挑選和考察,劉誌最後留下了他們中間的六十個人做了自己的親兵,其他人,不是死於意外,就是被劉誌親手處決掉了。

如果說最開始,這些人還不是太情願接受劉誌的領導,畢竟當日投降時,劉誌隻是一個小小的巡城百總,但經過這半年裡,尤其是領教過劉誌的殘酷手段和深沉心機後,他們對劉誌又懼又怕,對劉誌的命令,已經是百分百無條件的服從,即便劉誌今日命令他們,將張化龍的親兵全部砍殺,他們也絲毫沒有猶豫--掌盤的命令是不能違抗,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

山洞裡。

張化龍幽幽醒來,目光看見站在麵前,像是魔鬼一般的劉誌,他已經是屎尿齊出,熏臭無比,嘴裡哀嚎道:“饒我一命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不會殺你……”劉誌麵無表情。

張化龍重新燃起生的希望,驚喜的全身顫抖,哭道:“隻要你能放了我,我所有的財寶都是你的。”

劉誌搖頭:“我不要財寶,隻要你留下一件東西。”

“行行,我什麼都給……”張化龍哭道,為了活命,他已經是不顧一切了。

劉誌冷冷一笑,在他麵前蹲下來,手中倭刀指向他的胯間:“如果我要你這件東西呢?”

“啊~~”

山洞外的兵丁聽到一聲慘絕人寰的聲音從洞中傳了出來,就像是鬼叫,暗夜之中,讓人聽得毛骨悚然。

然後洞中忽然安靜了下來,再沒有任何聲音。

兵丁們相互一看,都知道,那個人已經沒了。

山洞裡。

劉誌將倭刀在劉張化龍的屍體上慢慢擦乾淨了。

命根子被切,鮮血如注,張化龍不是被殺死,而是硬生生地被疼死的。

不知道是因為張化龍臨死前的慘叫,還是因為劉誌身上的陰冷氣息,原本熊熊燃燒的火堆,在這一刻竟然是暗了下來,昏暗之中,隻看到劉誌蹲在那裡,慢條斯理的擦拭著倭刀。

外麵忽然腳步急響,劉誌猛地站起來,叫道:“誰?”

外麵的人嚇了一跳,急忙單膝下跪:“是小的,金忌九。出大事了!”

聲音裡帶著哭腔。

金忌九原本是廬州城中的一個巡城旗長,歸劉誌統轄,張獻忠攻陷廬州時,他隨著劉誌一起投降,又經過劉誌的幾次考驗,確定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就將他任命為了自己的親兵隊長。前日大敗,一片人仰馬翻之際,劉誌帶人斷後,卻命令金忌九率領親兵,保護鄭小姐撤離。

聽到金忌九聲音不對,且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劉誌臉色頓時大變,兩個箭步就衝出了洞口,急問:“什麼大事?你怎麼跑這裡來了?小姐呢?”

火把照耀下,一個勁裝漢子正單膝跪在洞口,聽到劉誌問話,他抬起頭,一臉淚水的說不出話。

劉誌心頭那股不祥的感覺更加強烈,上前一步,吼道:“到底怎麼回事?說!”

“小姐她……被搶走了?”金忌九哭道。

“什麼?到底怎麼回事?”劉誌蠟黃的臉,瞬間就漲的通紅,右手握住刀把,眼珠子凸出,像是要殺人。

“小的保護小姐一路撤退,總算脫離了官兵追殺,成功的和老營彙合,不想……不想……獻帥帳裡缺一個服侍的,周邊又沒有女人,於是他們就……”金忌九說不下去了。

但劉誌卻已經明白了,隻覺得眼前發黑,差點暈過去,上前一步,狠狠一腳踹在金忌九的胸口,將他踢了一個筋鬥,怒道:“為什麼不阻止?”

“小的阻止不住……”金忌九哭道:“他們說,獻帥用用就好,又不會少一根頭發?”

不等他說完,劉誌就大吼:“走走,快走!”

狀若瘋狂的往山下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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