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魏國公(1 / 1)

河間府現在其實是有商會的,不過都是山西商會,徽州商會這樣的地域性商會,且幾個商會相互競爭,有時還會相互拆台,麵對外辱,未必能全心全意的一致對外,而大部分的中小商家是沒有商會的,朱慈烺想要葉鐮做的,就是將中小商人,連同山西徽州商人都組織起來,成立河間商會,從此,不以地域,也不以行業類分,為商人利益,也為朝廷分憂。

……

皇太子到河間府、並住在葉家的消息,轟動了河間和周邊的十幾個縣城。這一夜,很多人都在議論,第二天中午,一個消息在城中傳來,太子殿下將於後天上午在葉府接見城中士紳和商人,這消息一傳出,城中就更是轟動。

太子可不是輕易能見到的,不要說商人,就是很多官員一輩子都沒有這樣的際遇。

全城轟動的同時,太子朱慈烺正在檢閱河間守軍,河間府現在正式的官兵有一千五百人,衛所兵一千人左右,自從朝廷發下詔令之後,又招募社兵和鄉勇三千人,一共五千人左右,人數聽起來不少,但真正的戰兵卻不多,而河間府屬於保定總督管轄,一千五百名的正式官兵中,未來將由一半的士兵跟隨楊文嶽出征,去往三河---楊文嶽帶領的雖然是叫保定兵,但並非全部來自保定,大部分都來自周邊各個府州縣,平時駐守,遇到戰事,集結出征。

曆史上,這一千五百人都隨楊文嶽折在了開封,又沒有時間和糧餉招募訓練鄉勇,所以崇禎十五年,建虜入塞時,河間府才會無兵可守。

朱慈烺看了憂慮,向楊文嶽建議,今冬出征,是否可以不從河間府抽兵?

楊文嶽聽令。

操演正式開始後,朱慈烺憂慮的心情得到一些緩解,雖然比不上京營的精銳,但河間兵還是可戰的,即便是社兵和鄉勇也能遵守紀律,一同進退,參將牛文科也是一個能戰之人,再有三到四個月的練兵,應該會更有戰力。

下午,去到子牙河、滹沱河,巡視河道和沿岸的防守,並聽取吳甡等人的彙報。

河水靜靜流淌。

如果建虜現在來襲,不需要再多的兵馬,借助河流,大明就能阻斷建虜的鐵蹄,但可惜的是,建虜冬季來襲之時,這些河流都會冰封,防守難度倍增。

“殿下,此處叫河口堡,可駐兵五百。”

在距離河間府城西門外三裡,扼守平野之處,朱慈烺看到了一座類似於棱堡的建築。吳甡為他介紹。

四麵圍以底寬三丈、高三丈的土城牆,牆上立大旗,有官兵執守。土牆用草土、粘土和植物根修成,堅固異常,四角築有四棱突出的炮壘,安有虎蹲炮,土牆邊掘有壕溝,並引來河水,以為護城河,隻有一座堡門,用鐵皮覆蓋,朱慈烺視察時,堡內的附屬建築還沒有修建完成,比如糧倉、火藥庫、軍需倉庫和官兵住所等等,工匠民夫們正在加緊趕工。

朱慈烺微微點頭,眼前這座小堡子,完全是依照京畿地區的棱堡而修建,隻是縮小了一倍,隻要火器充足,官兵上下一心,數倍敵人的也是攻不下來的。

這個小堡子和河間府相互呼應,建虜要想從最利於攻城的西門拿下河間府,就非要先攻破這座小堡子不可。

雖然還沒有經過實戰,不過吳甡對棱堡的防禦能力,顯然是認可的,因此到河間府之後,除了加固擴建城牆,也在河間府城下,修建了這座小堡子。

朱慈烺點頭讚許,心中卻想,關健還是兵,如果沒有足夠的兵力,河間府怕也是不好守的。

而要招兵的關健則是錢糧。

第二日上午,朱慈烺在葉府接見河間府的鄉紳和商人,聽取民情,一番勉勵之後,自然就進入他喜聞樂見的字畫拍賣,這一次,朱慈烺拉上了黃道周馬世奇瞿式耜等一乾詹事府官員當陪場,雖然不情願,但黃道周還是貢獻了一幅字:國之禮儀,對黃道周的暗諫,朱慈烺不在意,而黃道周大名在外,他的字挺受歡迎,竟賣了五百兩,如果在京師或者是江南,價錢會更高。

而最受關注和追捧的,自然是太子殿下的親筆字畫,尤其是當著太子本人,商人們叫價更是豪爽。

那些拍不起的小商人,都是主動納捐,少的五六十兩,多的三百四百。

一場號召募捐、加強城牆、保護百姓安全的拍賣活動舉辦下來,一共募集到了八萬兩。

結束後,太子殿下的貼身太監唐亮感謝眾商家為國分憂,慷慨解囊。

隨後,葉鐮站出,提議成立河間商會,助官府修城,也保河間安寧。

事先葉鐮就有所活動,加上他深孚眾望,中小商人立刻響應,大商人尤其是那些山西徽州的商人,卻都有點猶豫,他們本就有商會,何必畫蛇添足,再加一個呢?

這時,知府顏胤紹,同知姚汝明站出。

見大勢不可為,山西徽州商人隻能同意。

而後,朱慈烺親筆為河間商會提名。

河間商會的名字寫下,現場一片歡騰和千歲之聲。

葉鐮被推選為首任會長,而他也立刻代表河間商會,向朝廷捐出一萬兩白銀--剛才拍賣太子字畫時,他並沒有出手,原來是把銀子留在這裡了。

九萬兩銀子,幾乎是朝廷下撥銀子的二十倍,而在這之前,知府顏胤紹號召商人募捐,也不過捐了一萬兩,有了這九萬兩,河間府糧餉短缺的情況會得到極大緩解。

下午,朱慈烺去往河間府防線的核心,獻縣。

獻縣隻是一個小城小地,但地理位置卻相當關健,著名的單橋石橋就位在獻縣境內,因為處在京德古禦道和滹沱河的交彙點上,是南北交通的必經之處,曆來為朝廷所重視,最初建木橋,但不堪重負,因此改建石橋。

石橋崇禎五年開始修建,十三年完工,是古代石橋的一大傑作,與趙州橋同名。

春夏秋之際,從獻縣而過,往山東去,非走石橋不可,冬季最冷冰封之時,或可以從冰麵過河,不過河低岸高,建虜大軍想要通過也並非容易,走石橋依然還是最快速便捷的方式,因此,石橋是非守不可。

崇禎十一年,多爾袞帥軍入塞時,攻破獻縣,直下山東時,石橋還沒有建成,當時乃是從老木橋通過,現在木橋已拆,石橋是唯一的通路。

而在石橋的防守端,一座可容五百人堅守的棱堡也已經快要完工了,和河口堡一樣,都是吳甡從京師帶來的圖紙,由工部派人督建的,隻要扼守橋頭,建虜大軍想要從石橋通過,絕不是容易。

接著是獻縣縣城。

因為是縣城,本身防禦強度就不高,十一年又被建虜攻破一次,因此更加殘破,吳甡從京師爭取來的銀子,大半都用在了獻縣,經過五個月的整修,現在獻縣縣城比過去高了六尺,城前挖護城河,闊三丈,深一丈,四角增建炮台十二座,從原先的十六座變成了二十八座,並修了一座甕城。預計完工之後,整個獻縣城牆周八裡,防禦能力大大增強。

到現在為止,獻縣城牆還沒有完工,不過卻已經花銀一萬九千兩了,吳甡和顏胤紹已經拿不出銀子,若沒有太子駕臨募捐,最後恐怕就隻能草草收場。

朱慈烺在獻縣住了一夜,感受著十一年被建虜攻破擄掠屠城之後,獻縣到現在都還沒有恢複元氣的蒼涼和悲戚,同時也默想著獻縣的守衛之策:獻縣如此重要,隻靠當地官兵和衛所兵,怕是守不住的,如果真到了最後,不得不退,這裡必須由京營來駐守……

翌日,朱慈烺離開獻縣,繼續前往交河,景州等河間府下轄的幾個州縣,然後順著運河北上,經東光縣,泊頭鎮,滄州,天津等地回京。一路照例他要巡視沿途城防和兵士,每個地方都要耽擱一天,算起來,勉勉強強可以在八月初十之前回到京師,所以他不敢多耽擱。

離開獻縣前,朱慈烺親筆寫了一幅字,令人交給葉鐮。

商人典範。

太子的字送到河間府。

葉鐮跪地雙手呈接,心中激動無比,雖然到了明末,比起明初之時,商人地位已經大幅提高,但依然是士農工商,商人依然是排在最後,上不了台麵的,葉鐮繼承祖業,經商多年,雖然掙了一些銀子,並急公好義,常常賑濟百姓,在河間府威望很高,但他終究隻是一個商人,很多官員都感激他,但卻也不敢對他太親近,想不到太子竟然如果高看他,和他對談,並親筆為他寫字……

那可是太子殿下啊。

有這一幅字,可保葉家的生意,數代昌盛,從南到北,無人敢刁難。

“草民愧不敢當……”葉鐮聲音已經哽咽。

……

七月中,大明進入一年之中最熱的一段時節。

宮中的各個殿中都有鎮涼的冰塊,以保證殿中的溫度比室外低上那麼幾度,而殿中群臣的火氣,也隨著言官禦史的出京和今年財政狀況的些微改善,好像也消減了不少,這些日子的朝議,都比較平和,但今日,朝堂上卻又掀起了波瀾,朝臣紛紛站出來諫言,一個個慷慨激昂。

原來,刑部侍郎孟兆祥到南京查辦兵科都給事中張縉彥被打一事,已經快半年了,今日終於有奏疏傳回,曆經半年,孟兆祥和應天府尹馮元颺,加上南京鎮守太監韓讚周,三人通力合作,終於是撥開雲霧,尋到了真相。

張縉彥果然是因為“追逮賦”被打,而指使之人乃是魏國公徐文爵的老丈人李弘。李弘積欠朝廷賦稅,今年需要補交的糧米折合銀子,在三千兩以上,但李弘仗著自己是魏國公徐文爵的老丈人,聞朝廷追賦,就將田地都掛在了徐文爵的名下,至於過往的逮賦,則是拒不繳納。

張縉彥原本也是不敢逼的,但李弘欠的太多了,逃避逮賦的動作又太明顯,已經成了標杆,態度更是極其惡劣,屢屢給張縉彥難堪,令張縉彥下不了台。

李弘並不是勳貴,隻是魏國公的老丈人,算起來,就是一個平民百姓,張縉彥覺得,自己進士出身,堂堂給事中,還是可以動一下李弘的,就算演戲也得演一場,不然何以回京複命?

於是,張縉彥親自到李弘府中催收,並揚言要封李弘的商鋪。

不想李弘是一個混球,一怒之下,竟然派人在半路襲擊毆打了張縉彥。

事發之後,冷靜下來的李弘知道自己惹了大禍,急忙求助女婿。

於是就有了後來的葫蘆僧判葫蘆案。

但並不完全是徐文爵一人在阻撓,很多對朝廷追逮賦、從他們兜裡掏錢很是不滿的官員和士紳,都想通過此事,向朝廷表達抗議,於是上上下下結成一體,不但包庇,而且縱容李弘。

李弘,甚至一度成了士紳心中的無名英雄。

應天府上下,官員士紳勳貴一起聯手,沆瀣一氣,想要把這個案子遮掩過去。前任應天府尹李元幀本想要查案,但卻指揮不動下麵的人,更有各種傳話和威脅,終於是把他惹惱了,心想,你們不是要掩蓋嗎?那好啊,我就給你們掩蓋的徹底,於是破罐子破摔,就有了“認錯了人,張縉彥是被醉鬼毆打”的荒唐結論。

這個結果一報上去,李元幀就知道自己要被罷官,而他要看的,就是南京城,上上下下那些人的好看。

果然,這個結案送到京師,掀起軒然大波,於是有了李元幀被罷官,馮元颺接任,並刑部侍郎孟兆祥親到南京查案的結果。

其實,這個案子的案情並不複雜,主要是阻力太大,查案人員伸不開手腳,徐文爵是世襲的魏國公,在南京有相當龐大的勢力,就算他沒有授意,聽到他的名號,官府人員就會自動避讓,現在又疊加了追逮賦者的不滿,就更是讓情況變的複雜了。

同樣,新到的應天府尹馮元颺和到南京查案的刑部侍郎孟兆祥也陷入了李元幀的困境,那就是,他們指揮不動下麵的人,下麵的人不敢查,不想查,所有人在應付、虛掩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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