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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朱慈烺的改革和追稅,今年的災情必然又是一個大坎,配上保定的瘟疫,河南的流賊,縱使鬆錦不敗,孫傳庭不死,大明怕也是要被剝一層皮。
雖然左支右絀,雖然很是困窘,但這一次的災情,終是應付過去了,周延儒雖然私心極重,但就一個專門處理政事的大明首輔來說,他還是基本合格的,加上有崇禎帝這一個察察之君,朱慈烺對賑災調糧之事,根本不需要關注。
除了保定的瘟疫,他最最關注的,依然還是京畿防線的完善和京營新兵的操練。
京師城外大校場。
烈日之下,馬蹄翻飛,一隊騎兵正滾滾而來。
清一色的半身鱗甲,京營獨有的圓盔,馬鞍一側都懸掛有腰刀,馬上的騎士弓身策馬,腰裡挎著一個六寸左右的扁平匣子,身後背著一個四尺左右長的管狀條形物,隨著戰馬的奔馳,那條狀物不斷的敲打士兵的背部。
“停~~~”
馬蹄聲中,聽見那帶隊的旗長一聲吼。奔馳的騎兵都猛地勒住了馬韁繩,在戰馬長短不一的嘶鳴聲中,所有的騎士都已經翻身下馬,向前奔出六七步,隨著口令聲站成整齊的一排,同時取下背上的管狀物---肩托,槍管黝黑,原來是最新式的遂發鳥銃。
“裝彈~~”
舉著旗槍,掛腰刀的旗長大聲命令。
所有的騎士單手將遂發鳥銃豎在地上,槍口朝上,右手打開腰間的匣子,從裡麵取出紙包彈,熟練的用牙齒撕開一個角,將引火倒入火門,然後將紙包彈整體塞入槍管,用木條壓實了,雙手端起,瞄向前方。
“放~~”
隨著旗長的一聲號令,旗槍向前猛指。十幾個遂發鳥銃幾乎是同時發出了怒吼,白煙冒起,火光乍現處,一枚枚鉛彈用肉眼不見的速度急射出去。
而在他們對麵,充當靶子的人形木牌被打的木屑橫飛,東倒西歪……
“收槍,上馬~~”射擊完畢,旗長再次命令。
騎士們迅速的背上鳥銃,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整個過程,不過一分鐘多一點,疾風而來,又疾風而去。
而後,這一隊的騎士再一次的席卷而來,不過這一次他們操練的不是背上的鳥銃,而是馬鞍上的腰刀,隨著衝鋒的口令,拔出長刀,呐喊著,向前猛砍而去……
鳥銃騎士之後,又有一隊騎兵奔馳而來,不同的是,這一隊的騎兵都沒有披甲,頭上也沒有頭盔,皆是精壯的漢子,清一色的黑色勁裝,一半的人在背後背了短小的鐵鍬,令一半人則背負著各種奇怪的器具,尖頭鎬,三角形的木支架,三寸寬的木條,承土的簍子,還有人攜帶的是木盾。
隨著帶隊者的口令,所有人勒住戰馬,隨即一起跳下馬來,摘下背上的各種工具,各司其職,對著眼前的一處坡地就開始挖掘……
如同是土行孫,一條地下通道很快就挖成,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原來,他們是騎馬的工兵。
而剛才則是騎馬的鳥銃兵。
大明缺馬,不要說鳥銃兵和工兵,連真正的戰兵都很難擁有一匹戰馬,但現在的這兩隊,卻是人人擁有戰馬,裝備也都十分精良,因為他們不是普通的鳥銃兵和工兵,而是皇太子朱慈烺為了渡海攻擊,特地操練出來的精銳。
有馬的鳥銃兵和工兵,一共兩千人,其中鳥銃兵一千五,工兵五百,由千總張名振統領,新科進士張家玉作為參讚,隨軍曆練---作為二甲的進士,幾乎所有人都會選擇回鄉等待朝廷的命令,如果沒有意外,大部分人都會被任命為某地的縣令,從此開啟仕途,但張家玉幾經思索之後,卻決定留在京師,留在京營。
經過這一年多的京營曆練,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所向往的並不是小城小地的父母官,而是馳騁疆場,收複河山的軍中歲月,因此毅然決定留下來,投筆從戎,加入京營。
張家玉的選擇,可謂是驚世駭俗--堂堂文官不做,居然要做軍中的武將,這可是大明朝立國兩百多年,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雖然大明軍中也曾經出現過盧象升那樣武力超群的文人總督,但盧象升一路走的都是文官路線,是從知縣一步步升起來的,像張家玉這樣,新中進士,放棄知縣,立刻就跑到軍中,卻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
吏部和兵部不敢相信,張家玉,你真的要這麼做嗎?要知道,大明朝以文製武,一個七品縣令,在禮製上,也是壓過二品總兵的。
為此,張家玉親到吏部和兵部說明,如此,官員們才真的相信。
不解,惋惜,勸說,各種情緒圍繞著張家玉,理解他的人,少之又少。
但張家玉義無反顧。
在兵部侍郎吳甡明麵支持,和太子的暗中支持下,張家玉成了京營的一個七品參讚。
此時,一身甲胄的張家玉正站在太子身邊,處身在高高的檢閱台上,仔細觀摩鳥銃騎兵和工騎兵的操練。
鳥銃兵負責小範圍的攻堅,或者負責誘敵,工兵負責挖掘,埋設炸藥,除非是特彆的堅城,一般的小城小地的城牆根本經不起京營特製的“封閉炸藥””。
炸開城牆,免去雲梯攻堅,吳三桂的關寧鐵騎直接衝殺進去,遼南一帶的建虜城池,絕難抵擋。
“不錯。”
朱慈烺點頭稱讚,經過三個月的突擊訓練,原本對馬術不甚熟練的鳥銃兵,現在已經基本掌握,甚至在馬上裝彈並射擊,也已經成了操練的一個科目。有了戰馬,並攜帶有手雷的鳥銃兵,可以更快的出擊,更快的撤退,真正實現打了就跑、神出鬼沒的戰略目標。
而在於這支隊伍的統領人選上,朱慈烺是經過慎重考慮的,要深入到遼東,小心謹慎的性格肯定是不行的,必須是大開大合的勇猛之人才能擔當,而張名振早年出身江湖,膽氣最足,且對水軍也有一定的熟悉,擔任這支部隊的統領,最適合不過了。
吳三桂,馬科,虎大威,登州水師鄭成功,天津水師施琅,張名振,張家玉,朱慈烺心中念叨的每一個人,都將是渡海攻擊能否全麵成功的關健……
“殿下……”唐亮來到了他身邊,附耳小聲報了一句。
朱慈烺嘴角露出苦笑,淡淡道:“回宮吧。”
坤寧宮。
成皇後十六年,周後一直是典雅端莊,縱使再是生氣,也會保持國母的威儀,但今日,她實在是忍不住了,即使是當著崇禎帝的麵,她也忍不住的拍了桌子。
禮部侍郎王錫兗,欽天監監正馮知遠,內廷司禮監掌印王之心跪在殿外,都是默不吱聲。
其中,王錫兗和王之心表情平靜,馮知遠卻滿頭大汗,像是洗澡一樣。
“去年秋天,太子就應該選婚,你們說,天象不宜,有刀兵之亂,改在了今年,現在都八月份了,司禮監派往各地的人也該出發了,結果你們和本宮說,天有異象,時間定不下來,但太子已經十六歲了,難道因為有異象,太子就不能選婚嗎?”周後憤怒的聲音從殿中傳了出來。
崇禎帝則是皺著眉頭,不說話。
殿外三人都不敢回答。
周後的聲音再傳出:“還有國子監的那幾個腐儒,他們說,念民生艱難,要縮減海選的規模,難道我皇明不能選兒媳婦嗎?他們到底操的是什麼居心?”說道生氣處,周後忍不住又怒了。
三人更是不敢答。
“陛下,你說話啊?”周後對崇禎帝的沉默不滿。
太子選妃乃是國之大事,關係到皇嗣的延綿,文臣可以在其他事情上勸誡皇家節省,唯獨在選妃一事上,寬容大度。同時,太子的成人禮,太子妃的冊立,都是國之大事,不可推延的,萬曆皇帝時,太子朱常洛已經到了冠禮的年齡,但萬曆皇帝卻遲遲不下旨,被視為儲位危急的表現,後在群臣的力諫之下,萬曆皇帝才點頭同意。
太子妃的選拔也一樣,去年因為京畿地震,內外戰事不斷,且朝廷財政困窘,在欽天監上疏之後,崇禎帝同意推遲一年,周後也體諒,原以為今年一定會按時進行,想不到都到八月份了,時間還是定不下來,所以周後怒了,少有的把禮部官員,欽天監和司禮監都叫到坤寧宮。
“馮知遠,把你的奏疏,和皇後說說。”崇禎帝的聲音終於從殿中傳出。
“陛下……”馮知遠有點猶豫。
“讓你說你就說!”崇禎帝聲音嚴厲。
“是,”馮知遠嚇的一哆嗦,調整了一下心情,緩緩說道:“今年以來,各地異象連連,晴天鳴金鼓,金星白晝現,京畿地震,河水赤紅,心宿一被金星侵犯,有克上之嫌,以上皆大凶之象,臣作為欽天監的監正,鬥膽諫言,太子妃海選之事不宜倉促進行,須再看天象而定。”
雖然滿頭大汗,但馮知遠說話還算是沉穩。
心宿一,紫微星(帝星)旁邊的小星,象征太子,心宿一被金星侵犯,意味太子不安,可能有奸人對太子不利。
周後聽後也是心中一沉,原本,她擔心的是太子的婚事,但現在,她擔心的卻是大明的天下了,雖然她對星象不懂,但卻也知道馮知遠所說的幾個異象,都是大凶之兆,對大明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都是朕的罪過啊……”
崇禎帝一聲長歎,聲音悲涼。
自古以來,天象就是上天對皇帝的警告,天象不好,或者事大災大難頻發之時,皇帝就會節衣縮食,向上天祈告,意思是朕知道錯了,請上蒼不要再降難了,如果還不行,那皇帝就得下罪己詔了。
大明兩百七十年,並非沒有出現過大凶的異象,但卻從來沒有像崇禎年這麼多,以至於崇禎帝不止是節衣縮食,罪己詔也已經是下過一次了,奈何上蒼不領情,進入崇禎十六年,大凶的異象,依然是連連不斷,這個時代的人,都極其相信天象,而欽天監是天象的解釋機關,作為監正的馮知遠自然是解釋的權威,因此對他的話,崇禎帝是深信不疑的。
“臣等有罪……”
馮知遠三人一起拜首,皇帝有罪,他們就更有罪了。
周後也起身向崇禎帝跪拜--作為國母,她自然也是“有罪”的一員,望著丈夫悲涼的臉,她忍不住就要落淚,彆人不清楚,但作為皇後,她對丈夫宵衣旰食,恭儉辛勤的努力,再清楚不過了,奈何天不見憐,上蒼不開眼,大明內內外外的禍事,各種災情,卻從來都沒有停歇過,眼見丈夫鬢角的白發越來越多,她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上蒼啊,你為什麼不憐我大明啊~~
周後一跪,殿裡殿外的太監宮女們也都跪下了。
崇禎帝收回望天的目光,疲憊的揮手:“都起來吧……”
殿外三人和殿中的周後都起身,周後擦了一下眼角的淚,心中有點懊悔,覺得不應該將丈夫拉到坤寧宮來,以至於丈夫神情失落,一身憔悴。但同時的,她心裡卻也有哀怨:就算有異象,太子選婚之事總不能一直都拖著吧,欽天監,靈台,總得有一個準確時間才好啊。
“陛下,太子殿下來了。”徐高進殿小聲報。
朱慈烺進殿跪拜請安。
太子的到來,令殿中壓抑的氣氛得到了緩解,周後露出笑臉,小聲和兒子說話,崇禎帝卻麵無表情,匆匆離開,返回乾清宮,繼續批閱奏疏去了。馮知遠三人跟著離開。
“母後,天象不可違,兒臣的選婚,往後拖一段時間也沒有關係,反正兒還年輕……”朱慈烺道。
“胡說。”周後不滿:“你是太子,我大明的儲君,你不娶妻生子,我大明何以延續?”
朱慈烺皺著眉頭:“但天有異象,多有示警之意,如果一意強為,豈不是違背天意?”
“但總不能一直拖著啊……”周後的聲音軟了下來:“你的父皇就是十六歲的時候選的我啊,你沒有妻,不立了太子妃,母後總是不放心……”
朱慈烺好一陣勸,總算是把周後勸住了,不過這並不代表周後放棄了,兩月之內,十月之前,如果沒有大的災變和異象發生,她肯定是要再次催促的,到時,欽天監就沒有任何理由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