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2章 張獻忠的擔心(1 / 1)

水戰結束,江麵之上,濃煙滾滾,燃燒的船隻和漂浮的屍體,到處都是,有跳水逃生的流賊在江中掙紮呼救,但根本不會有人救他們,幾個沉浮,很快就不見……

與此同時,嶽州城頭也掀起巨大的歡呼聲,原來,見水軍退卻,負責攻城的李定國立刻下達了停止攻城的命令,填埋壕溝的流賊大軍,潮水般的退去,等他們退去,一眼望過去,隻見在各個壕溝胸前之前,橫七豎八的倒斃了幾千具的屍體。但真正被他們填埋的壕溝,卻少之又少。

……

江邊。

“跪下!”

水軍初戰就是大敗,張獻忠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血了。他還倚仗水軍護送他進四川呢,今天這樣子怎麼能行?所有敗退的流賊水兵都被押到了他麵前,一共將近一千人,黑壓壓地跪成了一片。

跪在最前麵的兩個,一個是馬元利,另一個就是今日指揮作戰的錢文選。

馬元利麵無死灰,錢文選哆哆嗦嗦,隻恐性命不保。

“臨陣逃脫者,斬!”

氈帽箭衣的張獻忠卻沒有看他們兩人,瞪著凶眼,忽然抬起馬鞭,向左一指。

原來,跪在左邊的,都是最先逃脫的兩百多個潰兵。

“大王,饒命啊。”

“不要殺我們啊。我們願意戰。”

聽到要被處死。這兩百多人都嚇的屁滾尿流,跪在地上,哭喊著連連叩頭。但張閻王命令已下,要他們三更死,誰能留他們到五更?於是,艾能奇手一揮,四百流賊精銳一擁而上?分成左右兩隊?兩邊包圍,步步進逼?刀砍槍刺?毫不留情,將這兩百人全部斬殺。

“啊……”

奔跑?求饒,但卻沒有人敢反抗。

刀槍刺入血肉的聲音?慘叫?掙紮,不甘,咒罵,鮮血噴濺的到處都是?江岸邊的淺灘地?瞬間就變成了人間地獄。

張獻忠身後的義子中,大部分人都是默默,李定國更是低下了頭,隻有劉誌瞪著三角眼,難掩興奮的看著江岸邊的屠宰場。

很快?兩百人就都變成了一具具屍體,沒有一個能逃走。

江水湧上來?再退回時,隱然是變成了紅色……

四百行刑的精銳老賊?人人身上帶血。

因為嗜血殺人,目光都變的猙獰無比。

依然跪在地上的那些敗兵?一個個都嚇的顫抖啼哭?有的甚至大小便失禁?癱軟在了那裡。

張獻忠的凶眼終於是看向了馬元利和錢文選:“馬元利,錢文選!”

“在!”

馬元利和錢文選一起答應,聲音恐懼的發抖。

張獻忠用手中的馬鞭戳著他們的鼻子,大罵:“你們兩個慫貨太不給老張掙麵子了。官軍有多少船,不過三四百,你們多少!有一千條,娘求的,就算是不用刀槍,直接撞過去,也能把他們撞的稀裡嘩啦,但你們是怎麼做的?一千條船,竟然被三百條船殺了一個稀裡嘩啦,錢文選,你他娘的還是四品水軍遊擊呢,啊呸!”

“大帥饒命~~”錢文選驚恐的快要暈過去了。

馬元利卻是慢慢放下了心。作為老部下,他了解張獻忠的脾氣,如果張獻忠一言不發,那就是壞事了,就算不死,也要被斬去一條胳膊,以示懲戒,但張獻忠開口大罵,那就是還把他們當兄弟,還要用他們。

張獻忠負手踱步,罵道:“額把水軍交給了你們兩人,你們兩人就要擔責,誰不聽指揮,誰他麼孬種,就給老子殺!哪怕就是把水軍殺光了,老子也不會怨你們,但像今天這般孬種,亂哄哄地像是趕雞,就算是打了勝仗,老子也要砍你們兩人的腦袋!”

馬元利和錢文選連連叩頭:“我等無能,請大帥降罪。”

張獻忠站住腳步,猛地回頭,瞪眼道:“要不是你們一個是獻營的老弟兄,一個忠心降額,額非宰了你們不可!去整軍,明日繼續戰,勝了,一筆勾銷,如果再敗,娘求的,你們就不必再來見老子了!”

“是是,謝大帥不殺之恩,不擊破嶽州水軍,我等絕不回來見你!”馬元利和錢文選齊聲而答……

……

直到張獻忠遠去,馬元利和錢文選才敢抬起頭來,馬元利擦擦額頭的上,惱怒的瞪了錢文選一眼,起身走了,錢文選卻還跪在原地,冷汗涔涔,像是洗澡一般---他知道,如果明日再敗,不但是自己項上人頭難保,就是他的妻子兒女,怕也要成為江中之鬼了……

“娘求的,娘求的……”

回到大帳中,張獻忠扯著胡須,焦急的踱步,不住的咒罵。

今日水軍之戰,讓他十分失望,攻城戰也很不順利,半天多的時間,他獻營就在嶽州城下的壕溝前丟棄了五六千具的屍體,雖然都是裹挾來的民夫老弱,本就是當做炮灰使用,死再多也不心疼,但這些人連壕溝都沒有靠近,就已經被官軍打的血肉橫飛,由此可知,嶽州絕不是可以輕易拿下的。

最要命的是,朱家太子的官軍主力隨時都可能會殺到嶽州城下,一旦攻城不下,官軍從後殺來,豈不是要大敗?

“大大不必擔心,嶽州水軍船隻有限,擋不住我水軍的。”孫可望說。

張獻忠斜了他一眼,憂心的搖頭:“怕的是不能速勝……”

“義父,今日官軍水師隻所以能連勝我們兩陣,並非是他們多強大,而是因為他們的鳥銃和火罐太過厲害,殺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挫了我義軍的士氣。我看了一下,對付鳥銃火罐,最好的辦法,還是盾牌。盾牌不但能擋鳥銃,而且還能格擋火罐,明日我義軍多配盾牌,令軍士小心防備,強弓勁弩專門射殺那些投彈手,隻要壓製住官軍的火罐,殺敗嶽州的那些破敗小漁船,不成任何問題。”孫可望道。

張獻忠瞪眼:“那你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去令人做?”

孫可望笑道:“兒已經令人去做了,明天清晨之前,趕製一千麵超大盾牌,加派強弓手,專門對付官軍的火罐。”

張獻忠大笑:“好好,不愧是額老張的兒子,哈哈,事事都做到前頭了。”

孫可望謙虛:“義父過獎。”

張獻忠倏地收住笑容:“不過這還不夠,你再去做兩件事……第一,再加派人手去臨近大山中找尋繞行的道路,但是有誰找到了,額八大王賞他一百兩黃金!”

“是。”

“第二,在道人磯的江麵上,架設一座浮橋。”張獻忠道。

孫可望楞了一下:“大大。這是為何啊?”

孫可望一瞪眼:“這都不懂?不慮勝,先慮敗,狡兔三窟,這是咱獻營生存的根本,到什麼時候都不能忘!現在嶽州在前,官軍在後,萬一拿不下嶽州怎麼辦?咱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留一條後路……”

見孫可望還是猶豫,張獻忠登時大怒:“愣著乾什麼?沒聽到老子說話嗎?”

孫可望急忙拱手:“兒子豈敢?隻是義父,嶽州江麵比武昌寬闊了不少,架設浮橋,怕需要更多的船隻和時間啊。”

長江不比小河,在長江上架設浮橋,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將雙排船隻串聯起來,用鐵索捆綁結實,上麵再覆蓋木板,才可以勉強行走車馬,有時雙排都不保險,需要三排甚至是四排,才能保證浮橋的穩定。這其間需要大量的工匠,非一日可成。

“費多的船也得去做。這是關乎咱獻營生死的大事!”張獻忠瞪眼。

“是。”

孫可望領命,急急要去辦。

“回來。”張獻忠忽然又喊住了他。

孫可望回頭。

“把定國和能奇叫來,咱爺四個商議一下。”張獻忠道。

聽到定國兩字,孫可望的臉色,不自然的抽動了一下,在張獻忠諸位義子之中,孫可望地位最高,萬事也都以孫可望為主,不過孫可望卻有一種感覺,義父真正倚重和喜歡的,並不是自己,而是小自己很多歲的李定國,所以孫可望並不在意軍師汪兆麟的得寵,因為汪兆麟威脅不到他,但他對李定國每一次的被重用,心中都會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很快,孫可望返回,身後跟著因為攻城不順,滿是憂慮的李定國。李定國身後則是艾能奇。連著中軍都督王尚禮,幾人一起商議。

禮罷,張獻忠看著李定國:“定國,你以為,嶽州幾日可下?”

李定國抱拳:“大大,官軍狡詐,在城牆挖掘的壕溝和那些坑人的小陷阱,十分惡毒,今日傷了我們不少的兄弟,其進退調度,也頗有章法,火器更是犀利,由此可知,嶽州守軍,非是弱兵,想要攻下,非一兩日可成……”

“恩?”張獻忠的兩道掃帚眉立刻就挑了起來,麻子臉刷地一沉:“聽你的意思……你對拿下嶽州沒有信心?”

李定國低頭不語。

“今天傷亡多少人?”張獻忠問。

“八千人左右……”李定國道。

“才八千人?”張獻忠瞪著他,忽然道:“老四,你跟額多久了?”

李定國連忙跪倒在地:“大大,兒子跟了你十年了。”

“十年,也算是不短了,怎麼額平常教你的一些事情,你就怎麼也學不會呢?”張獻忠聲音冰冷。

李定國不敢抬頭。

“額再和你說一次,打仗不要怕死人,若是怕死人,額獻營根本到不了現在,崇禎二年就讓官軍滅了。更不要怕沒有兵,這大明朝缺糧缺錢,但最不缺的就是兩條腿的人!”

“所以你顧忌什麼,猶豫什麼?咱們從武昌帶了十幾萬人,給他們吃,給他們穿,為的什麼?不就是讓他們替咱攻城、給咱開路嗎?不然那麼多的饃饃,何必給他們吃?”

張獻忠的聲音越發嚴厲:“官軍火器是犀利,但他們能有多少火藥呢?壕溝再深,但又能埋多少屍體呢?心太軟是帶不了兵的,那不但會害了自己,也會害了整個獻營!額把攻城的重任交給你,不讓你猶猶豫豫,考慮傷亡的,額要的是嶽州,隻要能拿下嶽州,就算城外的人死光了也沒有關係,因為嶽州城裡那十幾萬人,就是咱們下一波的兵!”

李定國跪在那裡不動,額頭已經見了細密的汗珠。

張獻忠又瞪向艾能奇:“還有你,老四顧忌傷亡,總是打算盤,你就不能勸他一下嗎?”

艾能奇也跪下了。

李定國吃了癟,孫可望心中頗為痛快,表麵卻幫著李定國解圍:“大大不要生氣,老四知道錯了,老四,還不快認錯?”

“兒錯了,請大大責罰。”李定國拜了一下。

張獻忠的怒氣,稍微收斂了一些,抓著胡須,瞪李定國:“額知道,你今天試探的意味比較多,並沒有真正發力,不過你的心思,額卻是明白的,因此,額不得不提醒你,咱幾十萬大軍既然離開武昌,來到了嶽州城下,那就等於是沒有退路了,如果不死命攻城,咱們父子,連同獻營這二十萬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到時候,你就獻營得第一號罪人,兄弟門在黃泉之下,也不會放過你的!”

“武昌如何,開封如何,京師又如何?隻要人馬足夠,方式得宜,這天底下就沒有攻不破的城,怕就怕瞻前顧後,三心二意!”張獻忠盯著李定國:“額的意思,你明白嗎?”

“是,兒子明白。”李定國冷汗更多。

張獻忠凶眼冰冷:“明白就好,明日全力攻城,就是用血水淹,也要淹了嶽州城!”

“大大放心,”李定國一咬牙,堅定回答。

“去吧。”張獻忠擺手。

李定國起身抱拳,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兒子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說?”

“說。”

李定國道:“嶽州自然應該猛攻,但江麵之戰,我獻營卻也不能忽略,兒以為,應該在道人磯附近架設兩座浮橋。”

“恩?為什麼?”張獻忠眉眼挑了起來。

孫可望卻心說不妙,老四和義父想到一起了……

李定國抬起頭。小心回答:“第一,可以截斷長江,攔阻官軍水軍從武昌來援,保證我水軍的優勢,第二,有備無患,萬一有什麼變化,我大軍也可以迅速靈活調動,撤往對岸……”

---感謝“姣爺是女王、幸福啄木鳥”和“書友55177、11881、王婷婷”的打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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