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掀起波瀾(求月票)(1 / 1)

太子府。

火把熊熊。

眾人注視之中。

顏靈素回禮,淡淡:“是民女。”

王德化點頭,然後向杜勳伸手。

杜勳明白他的意思,猛的跳起來,一把奪過羅大成手中的太子起居注以及女官說,兩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呈送給王德化。

王德化接了,翻開了仔細看。

他臉色平靜,心中卻驚駭。

從起居注和女官說來看,顏靈素是沒有問題的,雖然沒有名分,但太子確實是臨幸、寵愛了她,不管她肚子裡是男是女,都是崇禎帝的長孫長孫女,在崇禎帝病極的時候,對整兒朝堂來說,實在是大喜事一件。

但王德化心中卻喜不起來。

雖然才六個月,四個月之後才會臨盆,常理講,應該不至於影響定王殿下的登基大計。何況,是男是女,還不一定呢,不過在這種關鍵時刻,太子忽然有後,總是不祥之相……

照大明朝的祖製,如果是太子妃有孕,宮中會加派宮女伺候,即便是顏靈素這種沒有身份的,也是要立刻提高待遇的,畢竟,那是皇家血脈,如果誕下的是男孩,那待遇和地位,立刻就會提高數倍。

因為是祖製,因此不需要聖旨和皇帝同意,宮中司禮監照例辦理就可以……

確定了此事的真實性,眾目睽睽之下,王德化無話可說,他收了起居注和女官說,再次向顏靈素行禮,這一次,他比上一次恭敬更多,起身之後,忽然喝道:“咱家到來之時,聽見有人大呼小叫,是誰對顏姑娘不敬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杜勳。

杜勳卻不怕,因為他今日的所作所為,都是奉了王德化的命令,背後更是有定王殿下做主,於是他很硬氣的回答:“回王公公,佛堂丟了玉牌,羅大成不但不配合奴婢緝拿竊賊,反而……”

“閉嘴!”王德化一聲斷喝,打斷了他:“咱家問的是,為什麼大呼小叫,對顏姑娘不敬!?”

“這……”杜勳立刻就有汗了,王德化嚴厲的表情和目光,令他意識到事情不妙,他雙膝不由就軟了,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但還不等他請罪,王德化殺人的聲音就傳來:“來呀,將這不敬的奴婢拉下去,仗四十!”

杜勳大驚:“公公……”

“掌嘴!”王德化又厲喝。

跟在王德化身邊的,都是王德化心腹,深知他的心意,因此,聽到他的命令,立刻就有兩個東廠番子箭步上前,輪圓了手臂,照著杜勳的嘴巴就是猛抽。“啪啪啪啪……”幾個鐵掌下去,杜勳的嘴角立刻就見了血,牙都飛出去了好幾顆,嘴裡嗚嗚亂叫,但卻發不出連貫的語聲。

等杜勳被架到板凳上時,兩個番子不動聲色的已經將一個布團塞到了他的口中,縱使他再有萬般委屈和不甘,也是說不出來了。

這一次行刑的不是太子府的人,而是王德化帶人的東廠番子,下手極狠,賀勝又使了幾個眼色,隻二十仗下去,杜勳就沒有了聲息,隻有暗紅的鮮血從他口中不斷流出……

直到臨死前,杜勳都瞪著眼珠子,仿佛是不相信,自己“忠心耿耿”,竟然會死在王德化的手裡。

沒有人說話。

現場的人都是驚心。

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不斷。

誰曾想,剛才還不可一世的杜勳,轉眼就會變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顏靈素臉色嚴肅,她知道,王德化是在殺人滅口,不過她並沒有阻止,一來她阻止不了,二來杜勳的死,讓一切都昭然若揭,第三,王德化不過是更高一階的杜勳而已,在他們兩人背後,還有更大的影武者,今日就算是留下杜勳,逼杜勳說出真相,也是無濟於事……

想到此,顏靈素粉臉發白,她摸了一下肚子,眼角已經是淚花閃閃。

如果太子不能歸來,她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保下這個孩子……

這時,聽見腳步紛亂,人影攢動,卻是一大批緋袍青袍的官員出現在了現場,走在最前的乃是一名神情激動,額頭上纏著厚厚紗布,仿佛剛才戰場撤回的緋袍老者,正是詹事府的黃道周,

他身後還跟著馬世奇等人,看完起居注和女官說,眾人都是激動,黃道周跪在地上,向著皇宮的方向,嗚嗚大哭起來。

---自從太子出事以來,最受煎熬的就是他們這些詹事府的官員了,他們本是太子的輔臣,但太子出征,卻沒有一個人跟隨在太子身邊,於臣於師,他們都是“失職”。九宮山的消息傳來之後,黃道周馬世奇急的都快要瘋了,黃道周更是請旨,要出京前往湖廣,但不被朝廷允許。

而對於定王上殿輔政,詹事府上下都是反對的,黃道周怒極,衝到內閣,大罵周延儒和陳演。又和馬世奇等人在皇宮門前跪諫,認為太子剛剛失蹤二十天,消息遠沒有確定,定王沒有上殿理政的迫切。

但勳貴內閣司禮監都已經達成了一致,還得到了張皇太後的認可,定王理政之事,已經是不可逆轉。黃道周馬世奇等人的跪諫無濟於事,最後被東廠錦衣衛強行架走。

定王第一次在內閣值房出現裡,黃道周手持笏板,慷慨激昂,要定王遵守皇明祖訓,不可僭越。

定王當時臉色很難看,不過並沒有動怒斥責,相反,他還鄭重起身,對黃道周恭恭敬敬地行禮,表示知道了。

這些日子,詹事府眾人,都在焦急等待太子的消息,連一貫反對神佛的黃道周,都在家中上香祈禱,但萬萬沒有想到,今日上午,一條驚駭的消息忽然在京師之中傳開,太子殿下已經在九宮山遇難,遺體已經找到,眾人一下都慌了神,一起都湧到兵部和內閣去詢問。

到了內閣值房,發現內閣五輔,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三輔蔣德璟更是對天流淚,泣不成聲,

這才知道,原來是駱養性的密報已經回了京師。

在密報裡,駱養性說,太子的遺體已經找到,現在他和湖廣文武正秘密裝殮太子,準備運回京師。

看了駱養性的密報,群臣都是黯然,黃道周和馬世奇放聲大哭了出來。

哭聲之中,卻有一人說道:“為何隻有駱養性,沒有湖廣總督馬士英,承天巡撫宋一鶴,偏沅巡撫李乾德的奏報?”

卻是左都禦史李邦華。

不過隨即就有人說,不必著急,錦衣衛走的是特急,馬士英等人的六百裡加急,想必很快就會到。

李邦華默然。

太子遇難,黃道周等人覺得天都要塌了,黃道周跪在地上,用以觸地,血流滿麵,以至昏厥。眾臣急喚醫官,扶他回府。今天一天,黃道周水米不進,隻是大哭,傍晚,就在他掙紮而起,準備寫絕命詩,以向陛下和太子贖罪的時候,太子府報信的人衝進府中,告知了皇孫之事。

聽罷,黃道周從床上一躍而起……

此時,捧著起居注,黃道周跪在地上,淚如雨下,向著皇宮哭道:“陛下,太子殿下有子啊……”

黃道周一跪,現場所有人都跪下了,都向著皇宮的方向嗚嗚大哭。。

正大哭中,忽然聽見密集的腳步,眼神感覺更多的火把,卻是司禮監大掌印王之心到了,眾多太監簇擁之中,王之心蟒袍黑冠,一張養尊處優的臉上,滿是焦急,下了轎子,立刻高聲宣諭:“張皇太後有懿旨,宣顏靈素進宮~~~”

……

東宮有女懷有身孕,乃是太子骨血的消息,迅速就在朝中傳開,也在宮中掀起波瀾。

乾清宮。

“陛下~~”

聽到消息,王承恩激動的滿臉是淚,跪在崇禎帝的病榻前,小聲在崇禎帝的耳邊報道:“你有皇孫了啊~~陛下~~你有皇孫了啊~~”

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直昏迷不醒、宛若死人的崇禎帝,他手指忽然動了一下……

……

密室裡。

燈光極暗,兩人幾乎都在黑暗中。隻隱隱看到,一個黑袍老者,一個是五爪龍紋便服的年輕人。

一個穿著緋袍的四品年輕太監站在兩人麵前,小聲報道:“那女進了仁壽殿,張皇太後甚是歡喜,賞賜了許多東西,又單獨收拾了一處幽靜之所,派兩名太監二十名宮女專門伺候……”

仁壽殿,張皇太後的居所。

“不要說了!”穿龍紋便服的年輕人暴怒一般的嘶吼了出來。

四品太監嚇的跪在地上,再不敢說話。

黑袍老者默了一下,微微揮手,太監會意,向暴怒的定王拜了一拜,起身輕步退了出去。

黑袍老者沙啞蒼老的聲音響起:“殿下不必過慮,太子府的那個民女雖然不在我們的預料之中,但其身孕不過六個月,臨盆還得四個月,無論如何,也影響不到我們的計劃……”

定王眼睛發紅,拍了一下扶手:“但會影響人心!那些聽聞太子遇難,原本已經泄氣的文武百官,忽然又有了希望,他們奢望著那個來曆不明的女子,能誕下皇孫,繼而成為皇太孫,以成為我的敵手!你說,這難道還不嚴重?”

“奢望而已。難道京師之局,還能等到四個月之後嗎?在說,那女就一定能誕下男孩嗎?殿下宜息怒,應將注意力轉移到眼前之事上。”黑袍老者勸慰道。

“本王的怒,息不了!”定王忽然叫。

黑袍老者急忙跪倒請罪。

定王卻跳起來,臉色漲紅,握起拳頭,一邊踱步,一邊咬牙切齒的說道:“本王要殺了她!讓他知道一下,失去所愛的痛苦,哈哈,哈哈……”忽然又得意的笑了起來。

定王癲狂的樣子,令黑袍老者大驚,急忙拜首:“殿下,不可啊!”

“為什麼不可?”

定王轉頭怒視,目光像是要吃人。

“那女已經進了仁壽殿,為張皇太後所保護,如果她有一個什麼差池,不說天下人都會懷疑殿下你,隻說張皇太後,她就不會原諒殿下啊~”

“一個死老太婆,有什麼好怕的?!”定王拍桌。

黑袍老者忙道:“殿下差矣!陛下病危,萬一陛下有一個三長兩短,能懾服群臣,推殿下登基的,隻有張皇太後啊,殿下你現在可以針對任何人,也可以不懼任何人,但唯獨不能得罪張皇太後啊~~”

定王呆愣了一下,年輕麵龐上的熊熊火焰,漸漸熄滅,然後他頹然的跌坐回椅子裡,低頭默了半晌,這才緩緩說道:“襄城伯平身吧……剛才,本王不過是戲言。”

李守錡起身,然後察言觀色,小聲道:“殿下,小不忍則亂大謀,但是殿下登基,成為我大明的皇帝,到時清除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還不是易如反掌?”

定王又默了一下,忽然恨恨道:“都怨杜勳這個蠢貨,給本王節外生枝!”

“杜勳是蠢,所幸王德化處置及時,絕了後患,不然杜勳胡口亂說,事情怕就要不妙。”見定王恢複了理智,黑袍老者暗暗鬆口氣,小心解釋。

“這樣的事,以後決不能再發生!”定王抬頭。

“是。”

黑袍老者躬身請罪,然後直起身,一雙洞察人心的老眼,深深望著定王:“殿下,算時間,太子怕是又逼近了京師一百裡,內外形勢都是緊迫,一絲都不能耽擱了。不知道何成那邊進行的怎樣了?可說動了謝立功?”

“謝立功已經點頭了。”定王臉色微有欣慰,忽然又冷笑道:“謝立功說,這些日子,王承恩每日都會在我父皇耳邊,小聲念叨,陛下,有奸人亂政,你快快醒來啊。一日最少三次,有時甚至還悄悄落淚,為太子祈禱……”

黑袍老者驚:“明明是將殿下比作了奸人。王承恩竟敢如此!”

“是啊。”定王眼露殺機:“所以,我饒他不得!”

黑袍老者起身,拱手:“殿下,禦醫李朝恩已經在臣的掌控中,現在隻等殿下一聲令下了。”

定王目光慢慢抬起來,看向帷幔後麵的黑暗處,咬牙:“那就準備吧,這一兩天,我們就動手。”

黑袍老者深輯一禮:“殿下英明!殿下果決剛毅,未來必定是我大明的一代雄主!”

定王卻不吱聲,默了很久,才用一種倔強、但卻又透出一絲悲涼的聲音說道:“雄主我已經不期望了,隻期望,未來史書記載,我不會是第二個篡位無道的隋煬帝楊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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