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4章 乾清宮(求月票~~~)(1 / 1)

通州。

寫完了信,堵胤錫抬頭肅然道:“段彪,你立刻出發,沿著官道,往武昌,如果我所料不錯,此時此刻,太子殿下正沿著官道,星夜兼程,往京師趕來,見了太子,將此信交給太子殿下,就算你大功一件。事危急。你要用儘一切,用最壞的速度,切記,一定要小心提防東廠錦衣衛的人,這封信,絕不可以落到他們手中!”

“是。”

黑衣漢子麵色鄭重的接了信,燭光照著他的臉,正是那日在通州之戰中,炸毀建虜浮橋的漕幫勇士段彪。

……

漆黑的夜色中。

河南的官道上,一大隊的騎兵正沿著官道急速奔馳。

“加,加,加~~”

隱隱看到,馬多人少,馬上的騎士都是奮力揚鞭,踏起煙塵無數……

……

清晨。

涿州驛。

定王的老師楊士聰正在燈下仔細翻看湖廣、河南等地剛剛送到、即將送進京師的塘報。

有明一代,塘報由兵部車駕司負責,皇城東華門左近,有兩機關:一曰馬館,專司夫馬;一曰捷報處,收發來去文移,兵部另派武職16員,駐紮兩京一十三省,歸按察使司管轄,專司塘報,名曰‘提塘’。

李守錡深知兵部車駕司的重要。在太子失蹤消息傳來,定王成功上殿理政之後,他為定王進獻的第一個建議,就是掌握兵部車馬司。車馬司現任郎中楊枝起和定王的老師楊士聰乃是同宗同族,在車馬司這個冷衙門,一蹲就三年,眼見同科進士都已經混的風生水起,隻有自己清湯寡水,心中頗為不安,麵對楊士聰遞過來的橄欖枝,很快就一拍即合。

除了楊枝起的投靠,兵部尚書張縉彥的默許,也是定王能掌控車馬司的原因之一。

正常情況下,各地送來的塘報,隻有到了皇城東華門之後,才能分封分類,遞交給內閣和六部。

但李守錡憂心太子健在的消息會傳入京師,因為特令楊士聰帶了十幾個錦衣衛,守在涿州驛,每日開封檢查各地,尤其是湖廣河南山東南直隸四地的塘報,確定沒有問題之後,才會繼續發往京師。

涿州距離京師,一百二十裡。南麵來的塘報和各種奏疏,都非經過涿州不可,隻要控住了涿州驛,就等於是控製了消息源。

當然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內閣和朝臣都不知道,他們每日看到的塘報,其實都是被摘選過的。

明代的塘報,分為普通塘報和六百裡加急。照規製,普通塘報,一日兩百裡,白走夜不走;若是六百裡加急,則是日夜兼行,逢站換馬換人,一日能走四百裡。隻不過到了明末,糧餉困難,各處驛站都難以維持,各地塘報和六百裡加急的效率,大打折扣。現在,六百裡加急的塘報,每天也隻不過能行兩百裡,也就是說,即便是六百裡加急,從武昌到京師,也需要十天時間。

今日,湖廣發來的第一封六百裡加急,到了。

正是太子殿下抵達嶽州之後,發給陛下的報平安疏。武昌距離嶽州五百裡,算起來,便又多了兩日的路程。

楊士聰看的臉色發白,作為定王的老師,三榜的進士,其實一開始的時候,他並不是同意定王的冒險計劃,但耐不住定王的哭請,他最後還是答應了,現在騎虎難下,隻能咬牙堅持到底了。

“兒臣朱慈烺躬請聖安……”

太子平安疏的字數並不多,也沒有提及軍事,隻是簡單的報平安,但楊士聰卻看的心驚肉跳……

太子,果然無恙。

而湖廣河南各地發來的塘報,卻都說仍在尋找太子,顯然,這些塘報都是太子歸來之前就發出的。

都是浪費筆墨的無用塘報。

……

楊士聰將太子的報平安疏收了起來,將其他塘報一推,走出房間,對站在台階下的驛丞說道:“可以發了。”

隨後,他將包好的平安疏交給身邊的親信:“快,回京交給定王殿下!”

……

夜。

定王朱慈炯坐在燈下,一字一句的看完了太子的平安疏。

每個字,都像是揮在他身上的棍棒,令他痛苦、憤怒、從而更加倔強。

依稀的,他仿佛看見朱慈烺就站在他的桌前,麵色冷冷地望著他……。

朱慈炯霍然站起,用一種帶著顫抖的冷酷聲音說道:“何成!立刻去布置,明早執行計劃!”

……

乾清宮。

晨。

卯時,天色還漆黑,紅色的宮燈還泛著溫暖的紅光,今日輪值的青衣小監謝立功候在乾清宮的紅色宮燈之下,臉色發白,額頭有一層細密的汗珠。

此時正是一日之中最冷的的時候,卻不知道他為什麼出這麼多的汗?

“謝立功,你怎麼了?怎麼一身汗?”

同伴問。

“沒,沒什麼。”謝立功驚慌:“可能是太熱了。”

同伴疑。

“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去換班?”當值太監喊。

謝立功和同伴不敢再多說,急忙低頭進入了殿中。

……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定王和周閣老他們快到了,準備迎接~~”

當值太監喊。

廊簷下的所有的太監和宮女,都在兩邊列隊,準備迎接定王和諸位大臣的到來。

……

殿後。

藥鍋咕嚕咕嚕,謝立功正蹲在地上,在為崇禎帝熬藥。

和往日不同,今日他臉上一層又一層的汗,他擦了又擦,但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

殿前。

“殿下和大臣們快來了,都給咱家精神起來!”

當值太監輕聲喝。

很快,定王領著內閣五輔連同六部重臣加上三四個輔政勳貴,隊列有序,腳步匆匆的沿著白玉石道走來了。

年輕的朱慈炯頭戴翼善冠,著紅色五爪龍紋服,玉帶黑靴,麵色陰沉,眼睛紅紅,但並不是因為憂心崇禎帝的病情都哭紅,而是謀劃大計、夙夜不眠的結果。

跟在他身後的周延儒、蔣德璟、張世澤、李守錡、陳演、蔣秉忠等人都是麵色凝重。

昨日的兩件大事,震驚了眾臣,一個是太子遇害的消息,得到了確定,第二便是太子府傳出消息,太子竟然留有遺腹子,一悲一喜,令群臣悲喜交加,但個中滋味,卻並不相同。

今日到乾清宮,是例行的覲見。

雖然崇禎帝病危急,但臣子們的禮節不能少,每日議事之前,都要進殿朝見。

在定王和眾臣抵達乾清殿之前,司禮監大掌印王之心,提督東廠太監王德化就已經在殿門前等待了,晨光中,兩人蟒袍黑冠,臉色都是凝重,待定王和眾臣到達之後,兩人一前一後的向定王和眾臣見禮,然後眾人就一起望向殿門,靜靜等待。

……

殿中。

藥香嫋嫋。

謝立功熬的藥,已經送到了崇禎帝的病榻前。

葛布緊袍、鬢角已經染霜的王承恩,正在嘗藥。自從崇禎帝病倒,他就一直服侍在崇禎帝榻前,三十天裡,衣帶不解,日夜不離,原本微胖的臉型,不知不覺已經是消瘦了許多,眼神更是透出疲憊,如果不是在這皇宮內院、在這乾清宮的龍榻邊,乍一眼相見,絕不會有人以為王承恩會是當今大明朝,赫赫有名的內廷三公之一,隻會將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商號老板或者是教書先生,為了生計,每日奔波,以至於疲憊不堪。

雖然疲憊,但該做的事情,王承恩一件也沒有放鬆,尤其是對崇禎帝的飲食和用藥,他分外注意,每一次都是他親自品嘗,確定無虞之後,才會進給崇禎帝。

今日也一樣。

王承恩在嘗藥。

一個當值太監端著藥盤,站在他麵前。

謝立功和另外一個煎藥太監,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

晨光中,謝立功正悄悄抬頭張望。

但他張望的目標,卻並不是嘗藥的王承恩,而是呈藥的那一隻藥碗。

……

殿門外。

時辰到。

兩個小太監緩緩推開殿門,定王在前,王之心王德化周延儒在後,其他人魚貫而進。

大殿空寂。

殿麵如鏡。

一尊的兩尺加蓋的銅香爐正擺在後殿中,晨光之中,鏤空處不斷向外氤氳出淡談的輕煙。

後殿的最深處,兩層紗幔的後麵,正是崇禎帝的病榻。

定王和群臣,在香爐兩邊繞過。

踩在地麵的腳步,都是輕寂無聲,人人躡手躡腳,唯恐驚駕。

一個全身甲胄的武將,站在紗幔前不遠,卻是龍驤右衛指揮使王巨。這些日子以來,王巨一直宿衛在乾清宮,甲胄不離身,定王帶著眾臣進殿,他抱拳見禮,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定王向王巨微微點頭,以示慰問,然後在紗幔前十步之處,停下了。

群臣也停下。

王之心和王德化兩個大太監,輕步進入紗幔,隨即,紗幔挑起了一些,王之心轉頭微微示意。於是,已經走到紗幔前的定王領著身後眾臣,悄無聲息的跪成了一片,沒有人說話,隻有跪在最前的定王朱慈炯小聲報了一句:“兒臣,朱慈炯恭請聖安~~”

沒有回應。

隻有一陣陣中草藥的煎熬味從紗幔後傳出。

……

紗幔後,聽見定王和群臣進殿,定王請安的聲音,青衣小監謝立功變的緊張起來,他心臟,撲通撲通的劇跳,臉上的冷汗也更多。擦汗之中,他忍不住摸了一下胸口。

……

紗幔前。

定王和群臣都跪著。

三輔蔣德璟跪在定王和周延儒之後,他心憂崇禎帝的病情,忍不住微微抬頭,小心向紗幔裡偷望。

----王之心和王德化兩個大太監,半個身子在紗幔裡,半個身子在紗幔外,都躬身向著裡間。隱隱看見,紗幔後有一個人坐在榻前的軟墩上,正在給榻上的病人喂藥。

當然就是王承恩了。

而病榻之上,躺著一個枯瘦的人形。

正是崇禎帝。

蔣德璟鼻子一酸,忍不住要落淚。

正常情況,王承恩喂藥完畢,會放下藥碗,在崇禎帝耳邊小聲說一句:“陛下,定王點喜愛帶著群臣請安來了……”

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

雖然知道崇禎帝不會醒,但定王和眾臣還是要請,王承恩也還是要說。

然後,定王就可以帶著眾臣退出,去往內閣值房商議朝政大事了。

但今日,事情卻是忽然發生了變化。

不等喂藥完畢,就見喂藥的王承恩忽然手腕一抖,像是捉拿不住,手裡的藥碗竟然一裂為二,噗的一聲,渾濁的藥汁,一下就全撒到了龍被之上!

王承恩一驚,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撈,但藥汁豈是手可以撈住的?加上他連日操勞,已經十分疲憊,身體反應比平常都慢了半拍,這一下,不但沒有撈到,手裡猶存的半隻裂碗,也摔到了地上,連著先前的半隻,發出清脆的響,在地上變成了碎片。

大殿靜寂,瓷碗碎裂的聲音,顯的尤其大。

眾人大驚。

連王之心和王德化都愣住了。

誰也沒有想到,會忽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震驚之中,穿著五爪龍紋服、跪在地上的定王反應最快,他騰的就站了起來,叫道:“王承恩,你在乾什麼?”

仗劍侍立的龍驤右衛指揮使王巨反應第二快,他箭步就往前撲。

但還是慢了定王一步。

定王搶先衝進了紗幔,一把推開驚慌的王承恩,撲到崇禎帝身上,為崇禎帝掀被子,口中叫道:“父皇?父皇你沒事吧?”又叫:“快傳太醫,傳太醫啊!”

王巨在紗幔外停住了---崇禎帝並沒有危險,隻是王承恩撒了藥汁,這非是他所管。

於是,他悄無聲息的退到了旁邊。

直到這時,眾大臣方才驚醒過來,王之心王德化一前一後的呼叫太醫,然後驚慌失措的撲到龍榻之前。周延儒等人雖然也都驚的站起,但他們是外臣,沒有旨意,是不能進入的,隻能站在紗幔外向裡麵緊張的張望,一個個心中都驚駭的想:“陛下有沒有被燙到?”

“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忽然發生這樣的事情?王公公是累了嗎?”

……

紗幔裡。

原本站在崇禎帝病榻邊十幾步遠的謝立功隨著其他的青衣小監,一起跪了下去,不同於眾人的驚訝,他眼神中更多的是惶恐,額頭和脖子的冷汗,涔涔而下,如洗澡一般……

闖了大禍的王承恩這時也驚醒了過來,此時他根本顧不上想,手中的藥碗,怎麼會忽然破裂?中間是不是有什麼古怪?他隻想知道,陛下是否受驚?那依然發燙的藥汁,有沒有傷到陛下?於是急忙為崇禎帝撩被,想要查看,但卻被定王一把推開了。

“王之心!你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令人把這個無用的奴婢拿下!”

定王轉頭怒叫。

------感謝“我家千金剛滿歲”和“西貝宀丁”的打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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