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4章 白刃不相饒(求月票~~)(1 / 1)

……

官道邊,暗夜裡,火把熊熊。

袁繼鹹帶著保定營百總以上的十幾個官佐在道邊等候。

許定國就站在袁繼鹹的右手邊。

和剛才相比,此時他眼神中的驚慌更多,雖然深夜涼爽,但額頭的冷汗,卻始終不曾退去。

而在袁繼鹹的右手邊,虎子臣肅然而立,他身後,五十個充當前鋒,隨他趕到保定的五十個保定騎兵,都立在馬前,等待太子,他們中間,駱養性和手下的五六個錦衣衛,被五花大綁,嚴密看守。

像是知道反抗無益,駱養性和手下都是垂頭喪氣,

……

“來了!”

許定國正憂思,耳邊忽然聽見一聲喊,抬頭望去,隻見官道之上,隱隱閃現火把之光,由遠而近,漸漸而來,而隨著距離的臨近,火把光亮越來越清晰,馬蹄之聲也漸漸聽聞。

是一支馬隊,人數看不出多少,但馬蹄聲音非常急促。

噠噠噠噠。

很快,這支馬隊的前鋒距離他們已經不足一百步了。

袁繼鹹急忙領著眾將上前迎接。

馬隊停了下來。

沒有旗幟。

借著火把光亮,許定國看到了一張張疲憊,風塵仆仆,但卻剛硬的臉,身材也都高大,一看就知道都是軍中的健碩將士,輕甲輕裝,但弓箭刀槍卻齊全。

一眼看過,許定國就知道,這些騎士都是百戰的精銳,遠非自己麾下那些新募的保定兵可敵。即便他照駱養性的命令伏擊了,也未必就能成功……

……

此時,這一隊騎兵向兩邊分來,閃出中間的那一個帶隊百總官來。

這百總年紀很輕,騎著一匹黃驃馬,麵孔白皙,眉如臥蠶,身材比平常人高出一個頭,見到道邊迎接的眾人和袁繼鹹的旗幟,他翻身下馬,急步來到袁繼鹹麵前,抱拳深深見禮:“王輔臣見過製台大人!”

“免禮,殿下呢?”袁繼鹹急不可耐的問。

“不遠了,隨後就到。駙馬都尉,虎總鎮,都在身邊跟隨。”王輔臣答。

袁繼鹹點頭,繼續翹首等待。

許定國的心,忽然咚咚咚地跳了起來……

他年近六十,經曆過很多很多的事情,更幾番沉浮,好幾次都差點要被主官推出轅門斬首了,但靠著機巧,他一次一次的轉危為安,但今夜,麵對滾滾而來的太子馬隊,和那聽聞很多、但卻從未見麵的太子殿下,他心情竟然無比緊張,有一種即將要大禍臨頭、屠刀即將要落下的不安和忐忑。

但他已經沒有了反抗的能力。

太子駕到,即便是他最心腹的家丁,此時也都是屏氣凝息,不敢有任何動作。

許定國在心中一歎:聽天由命吧。

……

隆隆隆隆,官道之上的馬蹄之聲更加密集,火把也更明亮,連續有兩大隊的騎兵趕到。

而就在第二隊騎兵趕到之後,先行趕到的虎子臣和王輔臣都是肅然,接著,騎兵大隊向兩邊一分,閃出了護衛在中間的幾騎來。

“參見殿下~~”

袁繼鹹虎子臣王輔臣都已經跪了下去。因為太激動,袁繼鹹淳厚的聲音,這一刻竟然是無比沙啞,甚至是帶著一絲的哽咽。

許定國急忙也下跪。

“保督快起~~眾將也快起~~”

聽見一個年輕、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許定國心中一震,這就是太子。

隨即,微微抬頭,向聲音來源處偷看。

---火把光亮下,看見一個披著大氅,戴銀盔,著輕甲的年輕騎士緩馬而出,隨即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馬鞭交給身邊的一個宦者,然後邁步來到袁繼鹹麵前,伸手攙扶。

因為就跪在袁繼鹹的身前左側,所以許定國清楚的看到了太子的臉。

年輕、英俊,臉色嚴肅,雖然風塵仆仆,疲憊不已,但一雙眼睛卻像是天上星星一樣的明亮,目光冷靜而清澈。腰間懸著寶劍,走路不急不緩,儼然是王者氣息。

而在太子身後,還跟著幾個人,有駙馬都尉鞏永固,東宮典璽田守信,還有原保定總兵虎大威,河南總兵陳永福,另外的幾個年輕小將,許定國卻是不認識了。

許定國隻偷看了一眼,急忙又低下頭,和眾人一起喊道:“謝殿下!”

眾人都起身,許定國跟著站了起來,然後隨著眾人,一起後退了幾十步,給太子和保督留出了單獨談話的空間。

太子托著袁繼鹹的手臂,和袁繼鹹小聲說話。

火把光亮下,他不時微笑點頭,像是在感謝袁繼鹹的擔心,忽而臉色又嚴肅,像是為袁繼鹹所稟報的情況而擔憂。

許定國心跳更急。

他知道,袁繼鹹一定稟報了他試圖帶兵伏擊的事情。

“帶駱養性!”

忽然聽見那宦者喊。

許定國心臟更是大跳,抬目看過去,隻見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被五花大綁的推到了太子和袁繼鹹的麵前,然後木然的跪在了太子麵前。

太子和袁繼鹹都已經坐了下來,兩人開始審問駱養性。

因為離的遠,所以許定國並不能知道太子都問了什麼?駱養性又都回了什麼?他隻能看到,太子始終冷靜,麵色沉沉如水,從始至終都沒有發怒,倒是保督袁繼鹹卻是連連跳起,臉色鎮怒,甚至對駱養性戟指怒罵,顯然是被駱養性的供詞所震驚到了。

而堂堂地錦衣衛指揮使,這會跪在地上,驚恐的像是一條斷脊之犬,不住的叩頭,流淚……

許定國驚恐難安,他現在隻希望駱養性沒有將他的事情全部說不出來,不然,他縱是不死,這個保定總兵官也是保不住了,說不得還得回到刑部大獄,繼續做他的囚徒去。

終於,太子結束了對駱養性的審問,並婉拒了袁繼鹹的入城請求,而隨行的將士也已經搭好了簡易軍帳,今夜就要在這裡宿營,明早再趕路,許定國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心中一鬆,正準備抬手擦汗之時,忽然人影閃動,腳步聲響,太子和袁繼鹹以及一乾護衛,竟然是向這邊走了過來。

連許定國在內的保定諸將,都急忙抱拳躬身。

太子站定,目光徐徐掃他們一眼,最後落到了許定國的身上,平靜問:“你就是保定總兵許定國?”

許定國驚的大顫,心說果然是衝我來的,但此時此刻,卻也容不得他退縮,於是急忙跪倒,拜首道:“是臣。臣許定國,參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說著,以頭伏地,動也不動。

但他的馬屁,沒有任何用處。

太子年輕的聲音飄來,這一次不再是溫和,而是透出了一些嚴厲:“十四年,洛陽和開封為流賊圍攻,危在旦夕之時,你身為總兵官,畏戰不前,又貪墨軍資,本是死罪,但你機巧的很,花了大筆銀子,賄賂官員,死罪變成無罪,若非是我乾預,你早就在外麵逍遙了。原本以為,將你投入刑部大牢,你定能安分一些,但想不到啊,你竟然又成了總兵。說吧,你這一次又是花了多少銀子?又或者是走了誰的門路?”

許定國嚇的魂飛魄散,急忙叩首:“殿下明鑒,臣沒有啊……”

“定王、李守錡看你有用,以你為保定總兵,密令你阻攔我,是不是?”

“沒有沒有……”許定國驚的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駱養性詐你,說經過的乃是本宮麾下的武襄左衛,要你全數截殺,你膽大包天,居然答應了他,豈不知襲殺武襄左衛也是死罪?若非是保督阻攔,你現在應該已經是弓弩齊發,將這裡變成戰場了吧?”太子越說越嚴厲。

“沒……”許定國驚的冷汗淋淋,已經是說不出話了。

“來呀,將他拿下!”太子道。

兩個武襄左衛答應,上前摘去許定國的頭盔,將他拖起。

“殿下饒命啊~~”

直到這時,許定國這才喊了出來。他冷汗如雨,前胸後背都濕透了。

太子冷冷看著他,一瞬間,腦子裡麵閃過一個殺字,不過終究是忍住了,說道:“革去他保定總兵官之職,暫時關押,聽候朝廷的處置。虎大威!”

“在!”

站在太子身後的虎大威,立刻出列抱拳。

“令你暫為保定總官兵,署理保定軍務。”太子道。

“是!”

虎大威大聲得令。

他本就是保定總兵官,雖然許定國上任之後,立刻就安插親信,調派將領,但時間畢竟太短,遠遠還沒有掌握保定兵,現在虎大威回到舊職,又有袁繼鹹,保定兵立刻就回到掌控中。

火把燃燒中,所有人都是肅然,對於太子的處置,無一人敢有異議,全部聽從。

……

處置完一切,朱慈烺回到帳中,倒頭就睡。

這幾天,他一直都是如此,睜開眼趕路,閉上眼睡覺,日夜兼程,馬不停蹄,而當過了河南,進入河北,李若鏈一路重新署理各地的分司,傳達他的命令,重新掌握河南河北的軍情司之後,河北河南形勢都已經在控製中,官府和各地駐軍,都已經知道了他平安的消息,之不過因為他每日疾馳,消息傳播的速度遠遠追不上他的馬蹄,因此,他到了哪裡,哪裡人才能知道他的消息。

就比如今夜,如果知道他尚在的消息,給許定國兩個膽子,他也不敢答應駱養性的要求,帶兵襲擊武襄左衛的。

而在進入保定府之前,在真定府,朱慈烺遇見了段彪。

段彪帶來了堵胤錫的密信。

看完密信,朱慈烺大吃一驚,他想不到定王竟然喪心病狂到了這種地步。

弑父。

朱慈烺不敢相信,定王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個人的野心之大,竟然可以喪失人性!

於是,朱慈烺心急如焚,再一次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從真定府到保定府,兩百裡的路程,幾乎是一日到達,這也是暗夜之後,他依然帶隊在官道上奔馳的原因。

京師情況危急,定王隨時都可能出手,天翻地覆,豬羊變色,大明的劇震將不可避免,為了搶時間,也為了見崇禎帝最後一麵,朱慈烺已經完全是拚了。這幾日,隻他自己一人,就累死了兩匹戰馬,麾下眾將更不必多說,幸虧可以從經過的府城補充,不然,三千馬連一半的路程都跑不了,就要全部累死在途中了,如果那樣,他們自然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抵達保定府。

在進入保定府之前,朱慈烺聽到新任保定總兵官居然是許定國之後,心中頓生警惕,一個應該在刑部大獄中的罪人,而且是被他特彆叮囑,絕不能輕放的重點人物,卻忽然又成了朝廷二品的總兵武將,不用問,一定是定王和李守錡在搞鬼。

保定府是去往京師的必經之處,許定國為保定總兵,說不得是帶有使命的,加上他治罪許定國的宿怨,許定國怕是不會輕易為他所用的。因此,必須要罷了許定國的官,以免他帶兵作亂。

想明白這一點,朱慈烺立命虎大威之子虎子臣為前鋒,先行前往保定府,去見保督袁繼鹹。

臨行前,他對虎子臣有過叮囑。

而虎子臣不負所托,不但圓滿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務,而且還擒獲了駱養性。

駱養性,錦衣衛指揮使,原本應該是父皇的最親信,也是最不應該陷害他的人,但駱養性卻偏偏成了定王計劃中的最大執行者,朱慈烺心中的憤怒,有點無法壓製。在審訊駱養性的過程中,除了京師情況和定王、李守錡陰謀的細節,朱慈烺更想知道的其實是,為什麼?定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李守錡,還是你駱養性,或者是其他歹人,蠱惑誘導了定王?

隱隱地,直到現在,朱慈烺都有點不能相信定王的改變。

“臣死罪。”

駱養性臉色煞白,眼神木然呆滯:“做過的事情,臣一一都說了,絕無保留,但如果殿下說,是臣蠱惑了定王,致使定王做出這些瘋狂之事,臣卻是不能認!這些謀逆大罪,並非是臣願意,而是定王用臣一家老小的性命,逼著臣做的,臣不得不做啊,如果說有誰蠱惑,那絕不是臣下,而是定王自己蠱惑了自己啊~~~”

朱慈烺當時默然。

進入睡夢之中後,駱養性的話,卻仿佛依然在他耳邊縈繞。

朱慈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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