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張獻忠之死(四)(1 / 1)

孫可望被誅後,獻營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張獻忠親自過問,每日幾時行軍,幾時紮營,選擇哪裡,都由他親自觀察、判斷,並下達命令,而原先孫可望的親兵,也大部分被他收到自己的親兵營裡。

同時,張獻忠暴虐的性子也收斂了不少,不再鞭打屬下,對劉誌則更加器重。

“殺馬吧。”

兩日後,因為捕獵無所得,張獻忠隻能下令殺馬。

除了張獻忠的坐騎,其他騾馬都被宰殺,但也隻夠填飽獻營一天的肚子。

而更令張獻忠焦躁的是,派出的探哨卻始終沒有傳回消息,令他們無法知道江西的情勢,就這麼在大山密林中摸進,等到了江西,等待他們的,會不會又是另一個天羅地網呢?

但時至今日,也沒有退路了,不去江西,難道還要返回湖廣被官軍圍剿嗎?

過去,還有李自成的策應,左良玉的敷衍,但現在大明天下卻隻有他們這最後的一夥流賊了。

張獻忠日夜焦慮,狂躁難安,一夜醒來,忽然發現大腿內側長出了一個膿瘡,奇癢、疼痛不已,隱隱地還有一些惡臭,疼的他站不住,日不能行,夜不能睡,簡直是痛不欲生,軍中沒有醫官,山中也無法卻找郎中,張獻忠隻能自己忍受,兩天之後,連馬都不能騎了,眾人紛紛想辦法為八大王醫治,但沒有一個管用的,劉誌卻不多說,隻趴下了為張獻忠吸吮膿瘡。

---膿瘡充滿惡臭,但劉誌一點都不嫌棄。

“老十三,真是額的好兒啊~~”

張獻忠平生第一次被感動了。

而後,他將營中所有事務和親兵營都交給了劉誌,一來他被感動,認為劉誌是好兒子,二來,他也實在是沒有精力了,劉誌為他吸吮膿瘡雖然減輕了他的疼痛,但並不能去除病根,他時時還是處在極度的痛苦和昏昏沉沉之中,已經無法正常理事。

“你得發誓,忠於額老張,如果背叛,你的祖先在地下不寧,你的後代,男的世世為奴,女的代代為娼,永遠永遠不得翻身!”

但張獻忠還是有點不放心,令劉誌發誓。

“是。”

劉誌跪在地上,臉色肅然,用一種忠心無比的聲音說道:“我張誌,永遠忠於義父,聽義父話,為義父赴湯蹈火。若有違背,我列祖列宗在地下不寧,子孫後代,男的世世為奴,女的代代為娼,永遠永遠不得翻身!”

見劉誌說的毫無猶豫,張獻忠這才放心了。

……

三天後。

張獻忠迷迷糊糊的醒來,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隱隱好像是有水滴落在自己的額頭上,他睜開眼睛,使勁望去,果然,是有水滴不斷的從上方落下,如溶洞岩水一樣,一滴一滴的落在他額頭上。

“恩?”

隨即他看清楚了,是有一個人擰著濕布子,在他頭上揮灑。

再凝神望,他看清楚了,居然是劉誌。

劉誌一臉獰笑,正用濕布淋他的臉呢。

張獻忠的頭腦登時就是一清。同時他也才發現,自己的雙腳雙手都被捆住了,已經是動彈不得。

一瞬之間,張獻忠明白了,怕什麼來什麼,劉誌叛了他了!

啊!

張獻忠憤怒的大叫:“狗崽子~~~”

雖然手腳都被捆住了,但張獻忠嘴巴卻還是自由的,劉誌居然沒有堵住他的嘴。

“小三子!石成!”

張獻忠呼叫自己的親兵。

但沒有人回應。

雖然他還在自己的帳篷裡,看起來一切如舊,但他平常一喊必到的兩個人,此時卻是沒有回應。

隻有他憤怒的聲音在帳篷裡回蕩。

劉誌沒有阻止張獻忠,他獰笑的按部就班的將濕布子擰乾了,淋的張獻忠一頭一臉,狼狽不堪,然後伸手一抓,從旁邊提過兩顆血淋淋地首級來,一手一個,舉高了,亮給張獻忠看,嘴裡獰笑道:“小三子,石成,八大王喚你們呢,你們還不快答應?”

看到兩顆呲牙咧嘴,血跡尚沒有完全乾透的首級,張獻忠眼中的狂怒變成了驚駭,小三子和石成都死了,說明劉誌已經完全控製了他帳篷內外,他的親兵營也肯定被劉誌瓦解,所以劉誌才敢如此的膽大包天,肆無忌憚。

原來,額竟然成了孤家寡人。

一瞬間,張獻忠滿是悲涼。

“哈哈哈哈~~”

畢竟是有名的大賊,見過的大場麵無數,張獻忠眼睛裡的狂怒和悲涼,很快就變成了大笑。

一邊笑一邊讚:“好,好小子,想不到你的手段居然如此高超,連額都被你騙過了!好好好,和你相比,可望就是一頭豬啊。”

劉誌隨手一拋,將兩顆骨碌碌地扔了出去,拍拍手,目光獰笑的望著張獻忠:“孫可望可不是一般的豬,他是一頭凶猛的野豬,若沒有你出手,一時半會我是除不了他的。所以啊,八大王,這一切都是你罪有應得,誰讓你連自己的乾兒子都信不過、一點小錯就要將他挖心掏肺呢?”

“哈哈哈哈~~”

張獻忠又是笑,凶眼裡毫無恐懼,大聲道:“額老早就聽說,你每次都將老子賞給你的金銀,一兩不留的分給屬下,這些天糧草困難,你都是最後一個取食。小三子和額說,你籠絡人心,誌向不小,要老子小心你,可惜啊,老子沒有當回事,結果栽你手裡了,玩了一輩子鷹結果被鷹啄了眼,真他娘的懊惱。說吧,你要如何處置老子?是要交給狗朝廷領賞,還是殺了老子?”

“放心,我不會將你交給狗朝廷的!”劉誌臉上的笑,漸漸凝固。

“為什麼?”張獻忠好奇。

劉誌咬牙切齒:“因為在這天底下,我第一恨的是你,第二,就是朱家皇帝和李湘雲,總有一日,我要將他們千刀萬剮!”

“好,好~~有我獻營的脾氣,老子死在你手裡也不冤了。”張獻忠大笑。

劉誌慢慢的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刃,用他鋒利明亮的刀鋒映著自己的蠟黃臉,嘴裡冷笑道:“義父可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

“不外乎老子弄瘸了你,你想要報仇,還有,你垂涎老子的位置……”張獻忠笑。

劉誌搖頭:“錯了,看來義父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死的。”

“為什麼?”張獻忠真好奇了,他以為,劉誌和孫可望一樣,都操著取而代之的心思,隻不過劉誌更狠更毒,偽裝更深,他被劉誌騙了罷了。

劉誌慢慢蹲下來,將手中的小刀放在張獻忠的眼皮子上。

---刀鋒冰冷,恐懼直入心間。

但張獻忠卻不懼,依然支著眼皮子,跳都沒有跳一下。

“你踩瘸了我,鄙視、鞭打於我,是我必殺你的兩個理由,但這卻不是你最大的罪孽……”劉誌聲音陰沉。

“有屁快放,老子最恨磨磨蹭蹭!”張獻忠罵。

“義父……你還記得鄭小姐嗎?”極怒之下,劉誌聲音依然冷靜。

“恩?哪個鄭小姐?”張獻忠禍害的女人太多了,他根本想不起。

“就是廬州鄭知府鄭履祥的女兒,你答應過,讓她一直跟著我的,可羅山兵敗,所有女眷都丟後,你卻逼著她為你泡茶、給你暖被窩……”劉誌聲音忽然顫抖了起來。

張獻忠想起來了,隨即哈哈哈的大笑起來:“老子想起來了,那女娃子硬氣的很啊,不服老子,還和老子瞪眼,老子兩巴掌甩過去,就打的她沒有了氣息,給他娘的紙糊的似的……”

“你記起來了?”劉誌也是笑,但卻是獰笑,眼睛的殺意更濃。

“記起了。老十三,雖然老子被你坑了,但老子還真有點佩服你的隱忍和不擇手段,連替老子吸膿瘡的事,你都能做出來,換做老子,就是打死老子,老子也是下不去嘴的,所以,老子不得不對你高看幾眼,但想不到啊,你所有的一切,居然隻是為了那一個女人!哈哈哈哈,太愚蠢,太愚蠢了~這天下底什麼都缺,唯獨不缺女人,但是成了事,還怕沒有女人嗎?”

張獻忠大笑著連連搖頭。

“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像是被侮辱,劉誌瘋了一般的嘶吼,蒼白的臉色也漲成了通紅,他手中的刀鋒往下一壓,口中叫道:“她是天上的仙女,人間的潔愛,天下所有的女人加到一起,也不如她一個人。我發過誓的,誰敢傷害她一根汗毛,我就要誰的命!原本她好好的,可你卻害了她……如果不是你,她現在還在我身邊,還活的好好,都是你害了她,你這個臟東西,我要將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說到這裡,劉誌激動的情緒再也控製不住,眼眼奪眶而出,麵目扭曲猙獰,蒸騰的恨意,似乎將整個帳篷都點燃了。

“哈哈哈哈~~”

張獻忠卻還是大笑,即便他的眼皮已經被刀鋒壓出了血,他卻依然不懼,哈哈笑道:“娘求的,把女人看的這麼重,不過就是一個不經人事的小崽子……”

顯然,他還是不能理解劉誌的想法。在他看來,女人不過就是衣服,說穿就穿,說扔就扔,哪有什麼情義?將女人看成命根子,繼而做出瘋狂的動作,那根本就是傻子。

“六百一十二天了!”

劉誌咬牙切齒,聲音已經更咽:“你害她已經兩年了,這兩年裡,我夜夜都夢見她,她在夢裡哭泣,求我為她報仇,我的心都要碎了……”

說到此,劉誌抬起左手,使勁的抓著胸口,滿臉痛苦,仿佛此時此刻,他又看見哭泣的鄭小姐了。

隨後,劉誌猛的睜開眼,獰笑的瞪向張獻忠:“你最會折磨人,這三年跟著你,我也學了不少,今日不知道你想怎麼死?……淩遲怎麼樣?我一刀一刀剮了你。”

張獻忠不懼,張著血盆大口,同樣獰笑:“你要淩遲老子?好啊,老子自從起事造反,就已經做好了被狗朝廷淩遲的準備,但狗朝廷沒有這麼的能力,臨了臨了,卻是落在你這個小瘸子手裡了,小瘸子,要想淩遲額老張,刀得快,手得穩,可彆怕老子濺你一身的血啊!”

“義父教誨的是。”

劉誌拖了一下瘸腿,一字一句:“我一定會小心。保證割夠你一千刀。”

聲音平淡,但聲音裡的仇恨和詛咒,卻讓人不寒而栗。

張獻忠又哈哈大笑起來:“少嚇唬老子,你現在就動手,老子叫一聲就不是張獻忠!”

劉誌抬起頭,雙手合十,向西天拜了一下,含著眼淚,肅然道:“鄭小姐,你在天有靈,看我如何剮了這個臟東西,為你報仇雪恨!”

“磨磨蹭蹭乾什麼?還不快動手,老子皮癢的很!”張獻忠瞪眼。

劉誌也不再說,拉過馬紮,在張獻忠身邊坐下,目光掃視,獰笑道:“義父,我們從哪裡開始呢?”

“隨你他娘的便!”張獻忠罵。

“嘿嘿~~”

劉誌嘿嘿獰笑幾聲,說道:“那就是雙腳開始吧。”說著,用手中的鋒利短刃,輕鬆的將張獻忠的褲子劃成了碎片,露出他兩條滿是黑毛、如猿一般的大腿,隨即,將短刃放在張獻忠的左腳腳腕上,獰笑:“義父,你一定不知道腳筋被挑斷是什麼滋味,今日就讓你嘗一嘗……”

---因為腳腕受傷,變成了瘸子,劉誌好像對他人的腳腕和腳筋特彆有執念。

“去你娘的!”張獻忠麻子臉凶狠。

而劉誌的短刃已經刺入了他的腳腕。

劉誌猙獰大叫:“鄭姑娘,你看見沒有?”

張獻忠全身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巨大的疼痛令他幾乎要暈過去,但他依然咬著牙,笑道:“你他娘的沒吃飯?就不能用點勁,哈哈哈,對對對,就是這樣!爽,真他娘的爽!”

就像是專業的外科醫師,劉誌輕鬆而準確的挑斷了張獻忠雙腳的腳筋。剛開始,張獻忠還能談笑,顯得無所畏懼,但隨著鮮血噴湧和全身顫栗,他臉色漸漸煞白,冷汗如雨,一句話也說不出了,隻能咬緊牙關。

張獻忠的血,令劉誌興奮,他雙眼裡奔湧著報複的快感,眼角又激動的淚光,這麼長時間的隱忍和屈辱,為了就是這一刻,唯一讓他有點失望的是,張獻忠居然一聲疼叫都沒有---他隻所以沒有堵住張獻忠的嘴,就是想要聽他的疼叫和求饒,但想不到張獻忠還真是夠硬,雙腳腳筋被挑斷,這巨大的疼痛他居然也能忍耐,從頭到尾,一聲疼叫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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